“这是我二女儿瑶玉和三女儿余娇。”刘次辅言简意赅的介绍道,言辞间并不见卑躬屈膝。
厅内其他人都坐的规规矩矩,目光并不敢落到程英的身上。
倒是刘子期注意到程英一直在看余娇,微不可查的蹙了蹙眉,从前不曾听说过程英好美色,可半年前户部右侍郎范增往程英宫外的宅子里送了个女人,据说那女人倒是得宠的很。
“余娇……”这两个字从程英的唇齿间辗转吐露出来,极轻,像是怕惊扰了谁。
余娇原本低垂着头,并未看他,听了这声轻喃,却倏尔抬起头来,醒过神来又很快的垂下了眸子。
她真是癔症了,方才那声,余娇竟错听成师哥傅川的声音。
师哥每次唤她的名字都是极尽温和宠溺的,好像她是这世上最珍贵的珍宝,只是师哥最常唤她娇娇,极少会直呼她的名字。
“你唤余娇是吧?这个名字倒是极好的,只是命格太轻的人,却是配不上这个名字的。”程英并未注意到余娇那一瞬的异样,似笑非笑的盯着余娇,眼尾高高挑起,狭长瑰丽的丹凤眼中并无半点笑意,反倒阴鸷得令人胆寒。
厅内鸦雀无声,都为刘家三姑娘捏了一把冷汗,刘次辅好不容易才找回女儿来,小姑娘也不知是走了什么霉运,及笄礼的日子,却惹了程英瞩目,被程督公注意到,显然并非是什么好事!
一个名字,竟都要被挑剔起来。
浸淫于权术中的人,于危险总是十分警觉,刘次辅神情不变,话中却已呈退让之态,“小女今日及笄,我刚为她取了表字妤宁,盼她一生和顺安宁,督公唤她妤宁便可。”
程英将妤宁这两个字在舌尖把玩过,略带嫌弃的道,“刘次辅才高八斗,取的这两个字倒是不差,只是听来却没她原先的名字顺耳。”
挑剔过人小姑娘的名字,又嫌弃小姑娘的表字不如名字顺耳,程督公这显而易见的是故意在找茬,厅内人皆是这般想的,可个个只能装聋作哑,谁也不敢为余娇出头。
余启蛰垂在袖中的手微微握紧成拳,他很想不管不顾的起身,将余娇拉到自己的身后,庇护她。
可他不过是个藉藉无名之辈,这厅内任一人,哪个都是有官职在身的,他今日能来刘府赴宴,也全是因了余娇的缘故。
就算他真的在这个时候冲出去,也无非是给余娇添麻烦罢了,程督公甚至都不需要问他是谁,便可随意处置了。
见小姑娘仍旧低眉顺眼,似乎毫无脾性的样子,程英突然笑了笑,他抚摸着怀中兔子的光滑的皮毛,“只是我很不喜欢听到有人叫余娇这个名字,往后这个名字就不要在外间用了,你以后还是叫妤宁吧。”
余娇莫名的有些愤慨,从异世而来,她的样貌变了,前世的所有痕迹都不复存在,只有这个名字,是唯一从异世陪伴她来到太晏的,也只有这个名字,是她仅所有与前世唯一的羁绊。
当初回到刘家要入族谱,父亲刘裕曾想过为她改名,但余娇以自己已经听惯了这个名字为由,刘老夫人做主便没叫余娇改名字,只在前面加了刘这个姓氏。
“督公不喜欢,我便不能叫这个名字了吗?未免太过专横。”余娇抬眸直视向程英,她一贯就不是胆小怯懦的性子,反正不该听的话已经听到了,程英要灭口便灭口,她何需站在这里任他像跳梁小丑一样戏弄。
说什么命格轻配不上这个名字,这样莫名其妙的挑剔,无非就是为了向她发难而已。
厅内其他人听到余娇这样跟程英说话,吓得一口气提到胸口,这人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程督公,在宫里除了皇上,就连薛贵妃和皇后都要敬三分的司礼监掌印,得罪了他的人,断无任何好下场!
刘家三姑娘如此胆大的顶撞他,莫不是不要命了!
程英却似听到了极好笑的话,他突然笑了起来,笑声低低沉沉,虽有些阴柔,却并无太监那种尖细,亦邪亦正的那张脸因这笑容,有种惊心动魄的俊美,这种阴柔俊美,不带丝毫女气。
单单只看着他这个人,很容易便叫人忘记他并非完人。
程英身为上位者已经许多年,手中权柄太重,这些年已经鲜少有人敢这样跟他说话了,早些年敢当面冒犯他的人,如今尸体怕是早就腐朽了,骨头都不知被哪只狗咬碎吞进了肚子里。
程英抚了抚袖口被兔子压出的褶皱,轻笑着道,“专横,不错,我这人专横极了。”他撩起狭长的眼眸,看着眼前刚说过冒犯之言,却冷静自持的小姑娘,越发觉得很有意思,当年那个怯懦胆小的小丫头,如今倒是胆大到敢顶撞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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