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连忙跑回自己的房间，疯了似的尖叫出声，打开橱柜，果然看到衣服被翻动，压在衣服底下的铅笔和本子都不翼而飞了，这是他最珍贵的东西！

　　 苏落那个死女人，卷了家里所有可能值钱的东西跑了！

　　 “啊！！”顾一愤怒地用力摔打着橱柜门，说不上来是因为心爱的东西丢失了还是因为野菜被偷了，又或是因为……被抛弃了。

　　 小家伙身形消瘦，缓缓从柜门边滑落，双手捂着脸，却只有一边在疯狂流泪。

　　 三伏天，天亮得很快，小家伙瘫倒在柜子旁边，来不及喘息，阳光便从窗户口慢慢爬进来，洒落在他脚边。

　　 小顾一像是被烫了一下，将身体缩进阴影里，拒绝阳光的靠近，他呜咽地哭着，哭得满头大汗，浸湿了后背衣衫。

　　 外面已经渐渐响起了村子里人员走动的声音，隐隐还有早饭香和烧火的烟味飘来，明明没什么声响，却能感觉整个村子里的生机。

　　 仿佛很美好似的。

　　 顾一哭累了，声音哑了，怅然若失地坐在柜子旁，茫然不知所措。

　　 外面渐渐响起脚步声。

　　 “喂！顾一！你在不在家？你外公让我来拎野菜！”

　　 “顾一！在不在家啊？我踹门了？”

　　 “砰”的一声响，是门被推开的声音，但声音较远，大概是踹的厨房门。

　　 顾一觉得可笑，自己现在朝不保夕了，应该要放声尖叫，哭泣闹腾才对，可他现在竟然还有心思去猜，外面的舅舅踹的是哪一扇门。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顾一的房门被踹开，大片的阳光打了进来，烫得他眼睛疼。

　　 他眯了眯干涩的眼睛，失魂落魄地盯着门槛的位置，竟然破天荒地幻想着，推开这扇门的是苏落那个死女人就好了。

　　 舅舅苏胜不过二十五六的样子，长得浓眉大眼，倒是白净好看，个子不高，大概一米六出头的样子，微微有点胖，长得很有几分老实的憨态。

　　 苏胜见他那模样，连忙过去蹲下：“这是怎么了？又让你妈给打了？被你妈骂了？傻孩子，你妈就那样，喜欢嘴贱，你别往心里去。”

　　 顾一面无表情道：“苏落跑了，野菜也没了，以后都不会有了。”

　　 苏胜脸色大变，“跑了？”

　　 他见顾一脸上表情不似作假，心道，难怪这孩子看着失魂落魄的。

　　 他二话没说，转身就往外去。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苏落他爹自然是需要知道的。

　　 没多久，外面由远及近地响起一串细密的脚步声，一大群人涌进了他家院子。

　　 “苏落跑了？不会吧？别吓俺，她前几天来我家赊了个菜碗呢！”

　　 “昨儿还来我家要削笔刀了！”

　　 “这个杀千刀的女人干的都是什么丧尽天良的事啊！她还问我借了两块钱呢！”说话的是村里出了名的铁公鸡，模样尖酸刻薄，薄唇尖脸，颧骨突出。

　　 众人们七嘴八舌的，都是讨说法的。

　　 直至后面，苏落到底借了多少东西，在谁家里借了什么，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苏落畏罪潜逃，带了一大堆东西走，他们都可以向老苏家索赔的。

　　 于是，借了一只碗的，也变成了借两只，赊番薯的也变成了赊鸡蛋。

　　 顾一被一个村民从房间里拎出来，扔在院子里。

　　 乡里乡亲们带着异样的眼光看着这个可怜的孩子，仿佛在看什么奇怪的东西。

　　 顾一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目光，却还是忍不住将左脸微微侧向一边，只露出完好的右边眼睛。

　　 尖酸的大婶上前道：“一一 啊，婶子知道你也是可怜的，但婶子家也不容易啊，你妈前几天在我家赊了鸡蛋，一会你可要给你外公说清楚啊。”

　　 “对啊一一，还有我的番薯。”

　　 “还有我的，我的菜碗，两个呢！”

　　 顾一面无表情地看着带头那个尖酸的大婶子：“我妈从来没有赊过鸡蛋。”

　　 大婶子眼底划过一抹心虚，她用力地捶了一下顾一瘦弱的肩膀：“你这孩子空口白牙的就要抹账啊？苏落就是这么教你的？那鸡蛋不是你吃的还是狗吃了啊？蛋壳前两天才扫的，人来人往别人都看不着啊？”

　　 大婶子说得理直气壮，着急得仿佛确有其事。

　　 旁边便有跟腔的人忍不住点头：“是啊，这孩子被她娘给教坏了！”

　　 大婶子见有人跟腔，越发理直气壮：“你承不承认前几天吃了蛋？”

　　 “我没吃。”顾一倔强地瞪着大婶子：“你说谎！”

　　 苏落那个坏女人，从来不肯出门，要不是他肚子饿了出去挖野菜熬汤会顺便给她一碗，她早饿死了。

　　 怎么可能出去赊鸡蛋回来吃？

　　 大婶子恼羞成怒：“大家来看看啊！这就是什么样的娘养什么样的儿子！大的是这样小的也是这样！”

　　 “是啊！鸡蛋这么金贵的东西，赊了怎么能不认账呢？乡亲们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这小孩可真黑心啊！跟他娘一个德行，都不是什么好人！”

　　 “可别想不认账啊！”

　　 “吃了就吃了！拿了就拿了！勇于承认，以后长大了挣钱还了就是了！抹账可不是什么好孩子嘞！”

　　 “我知道了，你妈还不起，故意跑路，留下你一个小孩子来跟我们耍无赖是吧？”

　　 顾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我们家没有拿你们任何东西，你们都在撒谎！你们都是坏人！”

　　 若是指认一个人，或许那人会心虚，但被骂的是一群人，那众人只会越发有底气。

　　 恰逢此时苏落的父亲苏进财过来。

　　 众人都有些畏惧苏进财。

　　 苏进财是村子里出了名的痞子赌鬼，年轻时拉着一帮子痞子在村子里无所事事，游手好闲，整天靠着歪门邪道赚两个小钱养家糊口，隔三差五受教育。

　　 如今年纪上来了，时代也变了，被逼地没办法才老实了些，在家里种地，但脾气还是冲，三句话不对就能跟人打起来。

　　 村子里的人还是怕他的。

　　 苏进财听说苏落跑了，20块钱账还没收回来呢，气得不打一处来，看到半死不活的顾一，上去就揪住他的领子：“你妈在哪儿？”

　　 “不知道。”顾一对于这个外公还是本能地感觉害怕。

　　 苏进财一巴掌扇了过去，气得咬牙切齿：“你说不说！你们母子别想用这点小计俩来赖账！今天你不说出你妈的下落，我打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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