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5章 祭典
李承乾没了立太子的诏书,金印眼看也是拿不回来了,运势低落之状便显现出来。
本该低调些行事,莫要惹人瞩目,可他行事却越发没了章法,令人实难忽视。
数月前魏王李泰受命编纂的《括地志》,太宗对此极为满意,将这部着作珍藏于皇家书阁中,并对李泰大加赏赐。先是赐予李泰锦缎百匹,随后又接连赏赐金玉财物,其赏赐之丰厚甚至超过了太子的规格。
按理说,魏王与太子一母同胞,这修书的差事虽说清贵,却无实权,只挣个文名傍身,露露脸罢了,不值太子在意。
明眼人都知道,此番赏赐多半是因长孙皇后病情日益加重之故。太宗欲显出李泰能为,好与长孙皇后说上一嘴儿子长大了有所成就,令她宽心。
可落在李承乾眼里却不是这么个意思了,如此一来李泰的存在便落在文武百官眼中,这个同为长孙皇后所出的弟弟已经威胁到了他的位置。
李承乾本就因腿疾生出左性,出行皆是乘轿辇,绝不令人觉出他不良于行!
虽说太宗并未舍他另立之意,可身有残缺之人如何继位?每岁祭祀、接见使臣都有礼法规定仪程,又岂是这般容易遮掩的?
若是失仪叫人看见了,不仅有损天家威严,更有损国体,为人耻笑!
因而李承乾每每心中惶恐不安,更易为外魔所趁。
可在文德皇后的祭典上发作却着实过了!
文德皇后贤德,既是国母又是太子生母,这般在奠礼上失仪实是有违孝道!
那文德皇后金棺在承庆殿停灵足日,便要往陵园地宫入葬。一国皇后之丧仪,规格自然不低,行动举止乃至衣冠穿戴都有讲究,半点错不得,很是熬人。
文德皇后生前有言,不欲为此奢靡耗费,可该有的体面却少不得。那送灵的路要新修葺,免得路途颠簸乱了仪容,也叫扶灵诸人少吃些苦头。
即是出殡,自然乘不得车马轿辇,李承乾本就腿脚不便,先前又耽于享乐亏空了身体,如何受得住这般苦楚?
礼法规定的丧服,由重至轻,有斩衰、齐衰、大功、小功、缌麻五个等级,称为五服,分别适用于与死者亲疏远近不等的亲属,每一种服制都有特定的居丧服饰、居丧时间和行为限制。
诸皇子自然要服最重的斩衰,此服要用生麻布制衣,断处外露不缉边,丧服上衣叫“衰”,因称“斩衰”,表示毫不修饰以尽哀痛,服期三年。
帝王家古来便有以月代年的说法,服满三月便可。太宗虽嫌其简慢,却也心知不可能真的服满三年,心中愈发愧疚,便拒了以白绸制丧服的主意,坚持用生麻布。
李承乾身为长子,自然要在前头举哀苴杖,领着几个弟弟开道。
李泰无意中瞥见长兄丧服内衬着薄绸,忍不住轻声出言提醒。
诸皇子聚在一处,李泰声音虽轻,却还是被几个年长的兄弟听在耳中,看向太子的眼中不由多了几分鄙夷。
说来也实非太子之过,这丧服是他府中姬妾所制,他也是养尊处优惯了,一时疏忽竟未曾发觉。如今被李泰点出,先是心中羞愧无地自容,进而积羞成怒,变得有些恼恨,只觉李泰是存心如此。
勾起旧怨,心中立时生出一股无名火,竟在诸兄弟面前口出恶言!
李泰哪里能想到长兄竟当着诸位兄弟的面这般说,不由又羞又恼,面上青红不定,只看在奠礼场合的份上忍了,掩面不语。
长孙皇后所出的三子中,唯有李治年岁尚小,不知两位兄长为何闹成这般模样,又急又怕,哭喊着要找母后。
这边眼看是要闹大了,立时有人悄悄报与太宗。
太宗勃然大怒,只不欲令着家丑外扬伤了颜面,只得硬生生在众臣面前忍住,先派身边亲近宫人申斥太子止住乱子,后将金棺奉安于帝陵地宫,好歹将文德皇后丧仪安生办完,这才寻了间隙责问太子。
太子口中虽道知错,看着太宗的眼神却多了几分疏远,愈发相信胞弟李泰会威胁到自己的地位。
太宗即是心痛又是无奈,多说无益,下口谕令太子禁足,自己在武英殿枯坐一夜,心里终究还是有了决断。
“二苦常追随,三毒自然烧;贪痴养忧畏,热恼坐煎焦。”
李承乾挨了一通责骂,回宫路上突闻有人唱诺,词义微妙,不由侧耳细听。
那人复又唱道:“长途弘翠微,香楼间紫烟。慧居超七净,梵住逾八禅。始得展身敬,方乃遂心虔。菩提圣种子,十力良福田。正趣果上果,归依天中天。”
李承乾细品之下只觉心神俱静,正要差人请那贤人相见,心中忽又涌出一股义愤来,只觉父皇偏心,自己终究要早做准备为好。
当下也没了闲情逸致,令人知会几位得用的属官入府一叙,思量起叔父汉王李元昌所言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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