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钱塘下马抽出赤霞剑,走向十八人组成的玉霄剑阵,重剑多半属于剑道中的霸道剑,力求如吴家剑冢那样横扫千军破万甲,不管吴家九剑两百年前是否真屠灭了北莽一万背鬼重骑,这个传说都能让每一位练重剑的剑士倍感热血翻涌。吕钱塘观广陵江大潮十年悟剑道,曾每年八月十八浮舟逆行于汹涌江面,对着潮头劈剑,直到力竭坠入江水,好几次都几乎溺死,所幸有人在江畔盯着,将他救回茅屋,每次面大潮练巨剑,吕钱塘的剑法术道和体格筋骨都更上一层楼,故而今日面对玉霄十八剑,怡然不惧。
吴士桢皱了皱眉头,真要破阵?那言语孟浪轻浮的纨绔到底是哪里来的胆子?公侯下马四字,可是皇帝陛下亲笔写就,等于给了青羊宫一道无声圣旨,父亲吴灵素更是被封为王,便是雍州州牧也不敢在山上自恃身份。两大剑阵声名在外,这伙人是见识短浅还是有恃无恐?难不成今天真要将父亲青城王都惊动出来?吴士桢站到了大殿门槛上,如此一来观战更加洞若观火,他自小便在山上长大,可心眼却不小,与雍州一干大膏粱子弟有不错交情,下山进城都是被当作仙人后代兼王侯子弟一般敬重看待,听说北凉纨绔都蛮横粗野无法无天,今天一见果真不假,吴士桢两根手指捻着一根头巾剑带,自言自语道:“看来有机会以后一定要见识见识那位北凉王的长子。”
小山楂早已将绣冬刀交还给徐凤年,抬头忧心忡忡道:“徐凤年,你真要跟神仙们打架啊?”
徐凤年笑道:“打着玩,打得过最好,打不过再跑,老孟头这个道理都没教你?”
小山楂苦着脸无奈道:“教了啊,可刘芦苇杆子说咱们做剪径小贼跟同伙不太一样,是宁可错放,也不要错劫,要不然打不过还被抓多丢脸,还得被拖去闹市口给喀嚓砍头了,老孟头他们可以说啥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可我这辈子都还没活到十八岁呢,下辈子的事情哪里知道。我就想带着雀儿去瞅瞅外边,你以前不总说山下风光无限好,差点都把我和雀儿给拐骗去了,我可不乐意当一辈子的小蟊贼,想着还是带着雀儿找份不用杀头的活计,虽然我总笑话她长得黑,可她就跟我亲妹妹一样,以后怎么都得帮她找个好人家嫁了,总不能在绑个读书人给雀儿当相公吧?再说雀儿也不喜欢,唉,她就喜欢你,徐凤年,她咋会喜欢你的?当年还好,现在你身边这么多神仙姐姐,哪里轮得到她哦。”
徐凤年拿绣冬轻轻敲了一下小山楂脑袋,笑道:“你小子真是长大了,要不去北凉不是边境的地方捞个安稳的小卒当当?好歹能给雀儿挣点嫁妆,当兵比当贼好,不用担惊受怕。”
小山楂低头弯腰摸着骏马鬃毛,老孟头别说养马了,还手无寸铁,当蟊贼都没出息,小山楂对徐凤年的坐骑喜欢得要死,唉声叹气道:“我倒是想啊,可老孟头孔跛子刘芦苇杆子这些老头子咋办,我拍拍屁股走了,再过几年,他们还不得活活饿死,老孟头这个大当家死脑筋,说山下做人不痛快,做人比狗都不如,死活不肯下山做那些正当正经的行业,我都要愁死了。”
徐凤年喃喃道:“是愁。”
鱼幼薇怀中捧着武媚娘的雀儿怔怔望着神仙们摆出可怕阵势,徐凤年却让那扛好大一把剑的壮汉叔叔去打架了,她跟小山楂一样愁死了,转头可怜兮兮望向比山上道门仙姑还要漂亮的姐姐,担忧问道:“神仙鱼姐姐,能不能让徐凤年不要打架啊?”
鱼幼薇望了一眼徐凤年傲慢背影,指尖点了一下雀儿的鼻子,柔声道:“他哪里会听我的话,你的徐哥哥对你和小山楂才格外好说话,否则对谁都没个好脸色。小雀儿,能让他背的小姑娘,这世上可不多了。姐姐远不如你哦。”
小姑娘惊讶啊了一声,小脑袋实在是想不明白了,神仙姐姐这般好看,徐凤年都不知道可劲儿喜欢吗?
徐凤年见剑阵与破阵即将牵一发而动全身,夹了夹马腹,马蹄轻轻,将小山楂交给魏叔阳,再对鱼幼薇轻轻喊道:“你把雀儿也带到台阶下面去,广场上会比较血腥,也不是你喜欢的场面。你们离远一点,就在马车边上呆着,等我喊你们再上来。”
鱼幼薇和魏叔阳分别带着两个孩子骑马出了广场。
武夫独身破阵要一鼓作气先杀人,忌讳拖泥带水,往往会被阵法拖死,与行军作战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异曲同工。吕钱塘掠入广场,身陷转动剑阵的十八柄青罡剑,赤霞第一剑便没有任何保留。
剑势如长虹贯日。
剑势在外行看来只是吓人,除非吓破胆,否则剑势就只是好看的剑势了,可剑势之下的剑招却是能杀人的。吕钱塘赤霞剑与青羊宫精心炼制的一柄青罡剑碰撞在一起,那名剑阵道士便倒飞出去,只是身形尚未落地,便被三柄剑剑身贴住了后背,只见三剑弯曲出一个美妙弧度,硬生生将道士给扶稳了,三剑抽回,道士身体飘然落地,脸色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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