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到了除夕这天。

　　 中兴大队受运动的影响不太大，但大队办公室还是贴了好些类似“破思旧、树新风”的字报。

　　 大队长早早就用广播通知了，今年过年大家不贴对联，不点炮仗，不祭祖宗，舞狮子扭秧歌也都取消。

　　 社员们关起门来，各自在家里整顿好吃的，一家子乐乐呵呵，平平安安，团团圆圆的比什么都好。

　　 也就是东北这地方天寒地冻的，学生们暂时还舞不到村里来，大家才能这么踏实过年。

　　 像靠南一些的省份，大家一年四季都得在地里忙活，也就过年能多放两天假。

　　 放假的时候学生们也不消停。

　　 大家把门一栓，跟做贼一样，在家里偷偷摸摸的吃点东西，一听到敲门声，个个都得紧张。

　　 “移风易俗过春节，大年三十不歇脚”

　　 “干到腊月廿九，吃完饺子初一早晨就动手干活。”

　　 口号可不是光喊喊而已。

　　 三两猪肉除旧岁，一包草烟过新年。

　　 这便是这会绝大多数人的真实写照了。

　　 当然，不包括夏芝芝她们。

　　 韩悠然、姜秀荣和唐明礼三个一大早就起来了，然后来敲她的门。

　　 各个都打扮得精神。

　　 姜秀荣韩悠然穿上了自己织的红色的毛衣，她俩自己研究的款式，比现在买的要宽松一些，穿在身上说不上来的洋气，头发用红绸带绑了大蝴蝶结，特别喜庆。

　　 唐明礼也换上了姜秀荣给他织的红色带菱形花纹的背心。

　　 夏芝芝这个屋里暖和，不用穿厚外套也不冷。

　　 看她还在睡觉，韩悠然和姜秀荣把她从炕上挖起来。

　　 韩悠然抖着一件新毛衣问夏芝芝：“芝芝你看，悠然姐给你织的，咱们几个都有，好不好看？”

　　 “好看，好看。”夏芝芝困的眼睛都没睁开。

　　 韩悠然给她把毛衣套上，然后用红色绸带夹到头发里，给她编了辫子。

　　 姜秀荣还用胭脂给她脑门盖了一个章。

　　 把夏芝芝收拾打扮完。

　　 三个人早就开始叮呤当啷的忙活。

　　 大过年的，不叫人睡懒觉，非得整个仪式感，把她拉起来能干啥。

　　 夏芝芝看他们去灶台忙活了，拉过被子继续睡。

　　 很快就弄好了早饭，就在她屋里摆着吃。

　　 他们这一会伙，自从水缸结冰以后，就一直在她这个屋里做饭，有时候大家分餐，偶尔也会在她炕上摆着桌一起吃。

　　 韩悠然和姜秀荣白天无事都时候都在她炕上待着，偶尔村里有人过来找她们，也都在夏芝芝炕上。

　　 北方和南方不太一样，南方大家一般不会把人往睡觉的地方招呼，大部分人家都有堂屋，平时吃饭待客都在这里。

　　 东北这边太冷了，生存压力下，大家也没那么多讲究，来人了自觉上炕捂着，没有人嚼这种舌头的。

　　 吃完早饭，她们三个就开始忙活年夜饭。

　　 大鱼大肉什么都有，足足凑了十个菜，还包了两大盖帘的饺子，守岁的时候煮来吃。

　　 估摸炕桌太小了，不够摆。

　　 唐明礼就把夏芝芝那两个装衣服的大箱子抱过来拼在一起，当桌子用。

　　 摆得满满当当。

　　 四个人把门关上，上了炕，夏芝芝舍得点蜡烛，屋里亮亮堂堂的。

　　 姜秀荣抱来一罐子桂花甜米酒，每人倒了一大缸子。

　　 南方那边会喝点这种低度数的甜米酒，不醉人，味道还好，在东北本地的酒度数都高， 她们是喝不了的。

　　 几人一边吃饭，一边闲聊。

　　 唐明礼偶尔给姜秀荣夹一筷子菜，两人眼神对视上，温情脉脉在眼波流转中蔓延。

　　 唐明礼兴许在多数人心目中都配不上姜秀荣，但他就是姜秀荣想要的。

　　 这年头大众盘的质量差。

　　 男同志易爆易怒，大男子主义，家务一点不干都是常态，不打媳妇儿就能算是好对象，要是偶尔能动动嘴皮子哄两句，还能挣点钱养住家，那这家媳妇儿绝对是人人羡慕的对象。

　　 即便优秀如程昱或者程昭，最多拿点钱回来，家里的一摊子事情都得媳妇打点妥当，指望他们能像唐明礼这样细致周到的陪伴那是想都不要想。

　　 姜秀荣对那种男人，真是一眼都不要再多看，毕竟上辈子瞧的够够的。

　　 唐明礼唯一的缺点就是穷点，抠抠搜搜或者对感情犹豫不决，都是因为没钱引起的。

　　 让姜秀荣说的话，穷且自卑总好过穷还自信。

　　 但他人勤快，性格温和，情绪稳定，对待姜秀荣也有耐心。

　　 何况现在也算有个来钱途径，虽然之前被抓过一次，但熟练起来会好的，也不可能老被抓吧……

　　 两人总会越来越好的。

　　 且这就是姜秀荣想要的，有钱难买心头好，她看唐明礼那是越看越满意。

　　 吃完饭，唐明礼把剩菜捡到厨房的架子上去盖起来，又把碗洗了，收拾妥当然后上炕，几人开始嗑瓜子打发时间，顺便守夜。

　　 磕了会瓜子，夏芝芝觉得无聊，摸出一副红楼梦扑克，招呼大家赌博：“来，我们玩两把，打小点，打一毛。”

　　 不，这可不算小。

　　 “你真是什么都有……”韩悠然看着她那个什都能掏出来的箱子，既觉得意外，又觉得正常。

　　 四个人打争上游，规则很简单，夏芝芝讲解一遍，大家就都明白了。

　　 一帮人里头，技术最菜的就是姜秀荣，手里有什么就出什么，啥策略没有，她还坐在夏芝芝下手，别提被卡得多死了，唐明礼第一次玩扑克都比她打得好。

　　 打到12点的时候输了好几十块，这么个技术基本告别赌博了。

　　 唐明礼下炕煮饺子，灶堂里火一直没灭，锅里也有热水，很快就煮好了。

　　 除了饺子，他还给每人煮了四个汤圆。

　　 南方人过年是不吃饺子的，考虑到姜秀荣，夏芝芝只是顺带，唐明礼额外搓了点汤圆，芝麻馅儿的，味道挺不错。

　　 吃完饺子，他们三个都给夏芝芝包了份压岁钱。

　　 韩悠然又摸了条红围巾给夏芝芝系上：“这个是给芝芝的新年礼，希望我们芝芝平安长久，健康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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