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丰水也不知在树上趴了多久,整个人饿得差点薅秃了树上的叶子。
从他身边飘过的各种物事,他不想看都不行。哪怕闭上眼,也能听到各种物什飘过身边的声响。
很多时候,那些人就卡在他面前的枝杈上……他就这样跟那些人共度了好久好久。
直到水退了些,赵丰水才抓着一根浮木,在水里捞自己的家人……
“死了,都死了……”
刘丰水见着赵广渊,哭得止不住。
想起三岁的儿子,那泡得发胀的小肚子……心如刀绞。他曾跟父亲说过,今年地里的粮食得了丰收,一定要让家里的孩子吃到撑,吃到肚儿圆。
结果看到小儿子那发胀的肚子,刘丰水想,还不如饿着呢。
“修什么渠,建什么坝,还不如像之前一样……”刘丰水哭得脸上都糊了鼻涕,眼泪在死灰的脸上纵横。
众人不免都跟着掉泪。赵广渊背过身去,不忍看。
“着人安顿好他。”吩咐了句,拔脚就走开了。耳边还嗡嗡响着刘丰水压抑的哭声。
赵广渊走到县衙外,抬头看这一片灰蒙蒙的天,不知哪来的浓浓的乌云,密实实地盖着,让人心头越发压抑,堵得人心头难受。
“若是,我们早些拿住许笏,是不是不会有这些事了?”
魏佐和张志一左一右错后一步陪着。听了这话,心头难受,“王爷千万别这么想,是许笏那厮不把人命放在眼里!”
让王爷数日来,愧疚自责,张志想生撕了他!
二人言语安慰,赵广渊仍旧不能开怀。他以为渚头县不足百人伤亡,已是大幸,不想挽花县,狭水村……全村只活了刘丰水一个。
“着有经验的看看,是不是要落雨了。”
“是。”
魏佐和张志,抬头看了看天空,一脸担忧。这水还未全退,若是落雨,沿河百姓如何生活。
“王爷,你去哪?”
见王爷没答,只点了十来个人手,二人也没多问,也忙跟了上去。
渚头县大坝处,县丞正组织全县里正,各村村长,各村青壮,填了沙袋,卷了芦席,去堵孔闸。青壮们泡在水里,手上不停,呼喝声震天,正沿岸打着木桩。
“王爷。”
“不必管我。”赵广渊挥了挥手,挥退了县丞,凑近了大坝去看,看着被人掘开的大堤,被人拔了的孔闸,心里恨意翻涌。
“那是京里来的贵人?”
“听说是位王爷?”
“是,好像叫什么越王……”
填沙袋,各种忙活的百姓,看着带着仆从视查大坝的贵人,议论纷纷。赵广渊听在耳朵里,只做没听见。这会他不知以何面目见这些百姓。
“王爷,求王爷做主啊!”
一老汉拖着一双孙子女过来,扑通就跪倒在赵广渊面前,“家里人都死了,只剩我这拖累的,和这一双孙儿了,活不成了,求王爷给个活路吧。”
推着身前一双年幼的孙子女,“为奴为婢,给一口饱饭就成。”
两个七八岁的孩子和老汉一样衣裳褴褛,脚上连双草鞋都没有。一脸害怕地一左一右扒拉着唯一的亲人,生怕这唯一的亲人再把他们弃了。
村里的里正和村长走过来,生怕他得罪了贵人,强硬地想拉起他,结果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那老汉扑腾着,就是不愿起。
拍着面前略泥泞的地,哭嚎着,“不能不管我们啊,都死了,全死了。地里的粮也给淹了,要讨饭去了,讨饭都走不动道了,可怜我的孙孙……”
哭得在场的人无不心酸,纷纷停下了手里的活,远远近近地看着。
赵广渊背着手,攥成拳,心头越发地堵。
“不会不管你们的。不会让你们去讨饭的。”魏佐上前安慰。王爷仁慈,除了上工的青壮,附近的村人都可以来坝上吃两顿饭。
县里也设了粥铺。
那老汉不听,“新修的坝啊,才挖的渠,怎么就塌了呢,怎么就承不住水呢。官府不是征了三个月的徭役吗,说是朝廷出了多少多少银子,怎么就成了夺命渠呢……”
“禁声!”里正和村长急忙去拉他,想让他住嘴。
可那老汉不听,还是兀自说着,拍着大腿,哭他的儿子,哭他的家人,祖孙三人抱在一起哭,哭得越发凄惨,让人见之不忍。
赵广渊跳上一处高台,扬声道:“出了纰漏,这事谁都不想看到。朝廷本是一心为民,如今出了事,自会负责到底……”
“朝廷!”
一年轻汉子扔下手里的锄头,愤愤道:“这渠这坝不是朝廷修的吗,修的坝不结实,承不住水,都是糊弄我们百姓的!朝廷要是负责就不会出这样的事了!”
一番话激得正做活的百姓都纷纷丢下手里的工具,还往赵广渊这边靠近想要个说法。
“安静安静!”张志等人忙挡在赵广渊前面,拔剑试图挡住拥上来的人潮。
“收了剑!”赵广渊喝了句。见张志等人收了刀剑,赵广渊厉目一扫,“朝廷不负责,本王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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