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正帝一声厉喝,集英殿中不由得肃静下来。
蒋项虽仍气鼓鼓的,但面对皇上的威压也不敢放肆。在自己的位置上站得笔直,不肯失了气势。
至正帝冷冷地扫了一眼蒋项和太子一系那官员,又扫了一眼太子和赵广渊,淡淡出声:“越王,凡事得讲证据,不可只凭臆断。”
赵广渊深知皇上对太子的维护,也并不感到失望,只道:“从两地带回来的相关人证物证,现已候在殿外,请皇上下旨宣他们进殿。”
一众大臣听了,目光不由地瞥了瞥殿门处。
越王整了这一出,今日怕是要分个你胜我负了。众臣脸上表情各异。提前站了位的不由得暗暗提了心,没有站位的,生恐殃及池鱼。
太子袖中的拳头不由得捏了捏。
虽有皇上旨意,派人前去接应越王,他不得己收回各处人手,但一直有派人暗中盯着,并未见越王带着相关的证人回京。
怎的才一个晚上,证人便都候在殿外了?
秦王淡淡地瞥了太子一眼,嘴角起了一个讥讽的弧度。不管父皇如何维护太子,这回定要剥他一层皮!必要时他不介意帮老七一把。
至正帝被越王架在火上,不得不传唤人证物证。
“传人证。”
“传人证!”
人证传上来时,一应账薄等物证也上呈到至正帝手里。
先进殿的是挽花县令孟安和洛城知府奚范遥。
挽花县在渚头县的下游,上游大坝被拔了孔闸,大水倾泄而下,淹了挽花县辖下的狭水村,至一村人惨死,挽花县是苦主。
孟安进来时,两腿直打颤。当年只有殿试时,他面见过天颜,也只那一回,后来就一直在外当官,如今再见天颜,一点都不觉得荣幸,只想死上一死。
偷偷往越王的方向看了一眼,见越王连个眼神都没给他,心里直叫苦。
他知道这个官是当不成了,也不知皇上会如何处置他。但越王说能保他一命,孟安心里又起了一丝希翼。
和洛城知府奚范遥齐齐跪在正殿当中,“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至正帝没搭理两人,翻着赵广渊呈上去的账薄,越翻脸色越黑。户部拨给临兆二百万两白银,结果实际才收到六十八万两!渚头县应拨七十五万两,实拨二十万两!
三文钱的青砖账薄上却记着二十五文!一应物料皆是报了虚账!
现在临兆知府卫筌,渚头县令许笏,人已经没了,可洛城知府和挽花县令还在。这两处的账目与临兆和渚头县情况一致!
一本账簿重重砸在孟安和奚范遥的脑袋上。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两人抖得如秋风中落叶,头磕得砰砰响,大殿中众臣听着,吓得呼吸都浅了。
“拖出去,于午门斩首示众!”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孟安和奚范遥都吓尿了,拼命磕头求饶,又求上越王,“越王救命啊!”
再心里有准备的人,在即将赴死这一刻都会感到极大的恐惧,这一刻才觉得活着的美好。能活着,没人想死。
“皇上,事情尚未查明,还不好定罪。”
至正帝恼得不行,“越王,这不是你呈上来的罪证?”
“是儿臣所呈,只是此事牵连甚广,卫筌许笏已死,还需留着孟奚两位,还有诸多事宜未及问出。”
太子两拳捏了捏。
皇上瞳孔也缩了缩。他知道是牵连甚广,本想盛怒之下快刀斩破麻,可老七似乎不想他这么简单就处置了。往太子方向瞥了一眼,脸上失望之色尽显。
“你在为他二人说话?”至正帝语气清冷。
“并未。他二人欺上瞒下,枉顾辖内百姓性命,已不堪为官,只是在明知拨款不足的情况下,却能积极从各处筹措款项,心里还是有百姓的。洛城辖内大堤和大坝并无太大工程上的问题,此事工部巡视官员可作证。”
这也是当初他在狭水村未查到问题,疏忽了的原因。
狭水村大堤虽修得单薄,但承水还是足够,且大坝用料也瓷实。后他在调查中发现,洛城知府从各坊主,富户乡绅那里强要来不少银子填上,于工程用料上比临兆府渚头县要精心许多。
工部巡视官员听到越王点名,忙站出来作证。
至正帝气消了些许。
只是看着这些账目,想着户部拨银八百万两,结果只一半分拨到各地,各地再一扣,真正用到水利上的也不过五成,心里的那股邪火烧得就止不住。
看着站在大殿中央的太子,心里无比的失望。但他不能动太子。此时不仅不能追究太子的过错,反而要帮着巩固他的地位。
孟安、奚范遥倾诉完事实,洛城县的情况已明晰。
但渚头县令许笏被人杀了,没了证人,好在赵广渊早早拿了渚头县工房典吏尤光祖,并有渚头县坊主柳时遇及各坊主的账薄等口供资料,又有渚头县主簿县丞等人的口供,另有临兆知州等人的口供,关于被贪墨一事,已是证据确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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