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上的硝烟还未散尽,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和焦臭味,伤兵哀嚎的声音远远传遍辽河两岸,恳求着同袍将他们救走,但却没人理会他们。
荞麦山、晾甲山等地的山脚下活动着一些大熙的战士,将山下大熙军战士的尸体和伤员救回山上,清军撤退之时已经尽量将清军的尸体和伤员带走了,但他们撤退得匆忙,还有不少伤重昏迷的清兵兵卒遗留在山脚下,大熙军便将他们也一起救了回去,给予治疗包扎然后再用担架抬着送下山去。
清军并不缺少军医,但他们从来只会为那些甲兵和军官服务,充作炮灰的余丁和包衣大多只能自生自灭,但他们的人数却是最多的,一旦将他们的士气打击到低谷,让他们无论如何也不敢再上场作战,让清军不得不拿宝贵的甲兵充当炮灰,即便清军最终得胜,也再也没有持续作战的能力了。
但清军又不能放着这些伤员不管,大熙将他们都救治包扎好了送到山脚,清军反倒看着这些同袍去死,看在军将眼中会是个什么样子?莫说那些包衣余丁了,即便是精锐的甲兵甲骑恐怕都会兔死狐悲、再也不肯用心作战。
所以清军派了一些包衣来抬这些伤员,那些包衣颤颤巍巍、担惊受怕的来到山脚下,没有遭到大熙军的攻击,反倒从那些伤员附近捡到不少大熙军故意扔下的卷烟。
这些卷烟烟盒上都印着劝降的话语,那些余丁包衣大多不识字,但卷烟在清军之中却是比粮食还珍贵的奢侈品,这些余丁包衣自然不会浪费这发财的机会,都偷偷私藏起来。
这些卷烟流入清军营地之中,自然会有识字的有心人“读懂”烟盒上的道理。
清军似乎是不想被大熙压下一头,也放还了几个战斗中被捉去的大熙军伤员,双方颇有默契的看着对方各自将伤员和尸体领走。
多铎在望远镜里将这般“和谐”得场景看得一清二楚,牙齿都差点咬碎,他知道这是大熙军的攻心之计,但他却毫无办法,清军今日这场大规模的进攻不仅在荞麦山受挫,晾甲山、双龙山和欢喜山的攻势同样不理想。
清军在双龙山仰攻一日,枪炮齐施、猛然进战,而大熙军则依托工事、枪炮如雨,马光辉部死伤惨重,被迫退回二台子,只以火炮与双龙山上的大熙军对炮互轰。
欢喜山的战斗倒还有些成果,张大猷突破了大熙军的第一道防线,但大熙军在第二道防线后投掷炸药包、乱射火箭弹,又纵兵反扑,张大猷抵挡不住,只能放弃到手的阵地退回。
在晾甲山的战斗更是称得上一场失败,刘泽清所部不少是吴三桂的旧部,吴三桂“提拔”之后,刘泽清才空降来统领他们,不仅是将官,许多兵卒对刘泽清心中也藏着不满。
刘泽清对其部控制力薄弱,便用了最蠢笨的办法以维持作战之时的组织度——将各部排列成一个个整齐的方阵向着晾甲山推进,每前进一段距离还要停下来整队,以此保证军队在行进和作战过程中不会不战自乱。
面对如此大摇大摆而又蠢笨呆滞的战术,晾甲山上的大熙军炮队笑开了花,当即调集火炮轰击,无需开花弹发威,一发铁弹射进这密密麻麻的方阵之中,也是肢残体破、死伤无数,滚出一条条血路来。
清军显然达不到后世线列步兵的组织度和纪律性,遭到炮击后便全军大乱,刘泽清摆出这种大摇大摆的阵势,就是为了方便军官掌握军队,结果那些军官带头逃跑,底下的兵卒自然不会等着送死,也纷纷抛下武器逃跑。
晾甲山一战,刘泽清所部单甲兵就一战损失六百余人,大多都是进军过程中被火炮轰杀的,刘泽清部也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战力了。
但多铎没准备给他时间,刘泽清也是打老了仗的老将,当年在平定之战也挨过大熙军的炮轰,对大熙军火炮的优势和威力心知肚明,他在晾甲山下却搞出这种场面来,对军队的控制力薄弱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恐怕也是为了做戏给多铎看。
多铎不是让他们这些将帅都统不得敷衍怯战嘛?刘泽清就摆出个“勇猛”的架势,将自家的兵丁送到大熙军的炮口下送死,之后便有充足的理由向多铎交代,不是他刘泽清不努力,实在是大熙军的炮火太猛烈。
反正他刘泽清是个空降的都统,部下都是吴三桂的旧部,全死完了他都不心疼,所以他才舍得拿这些甲兵甲骑去做戏。
“尼堪,最狡猾!”多铎只感觉一阵阵疲惫感席卷着他的心神,揉了揉脸,回身向不远处一座牛皮大帐走去,刘泽清和几个汉军旗的都统已经在大帐前等待着,见多铎前来,赶忙站好行礼。
大帐前跪着一排排的清军余丁和包衣,一队甲兵立在中间,将他们分隔成两拨,两拨人都是瑟瑟发抖,多铎来到他们面前,随手指了一拨:“你们这些尼堪,怯战逃跑、作战不利,该杀!来人,摘了他们的人头,警示众军!”
那队甲兵如狼似虎的冲进那拨余丁包衣之中,拔刀便砍、挺枪便杀,一时惨叫连连,多铎却已转身看向另一拨人,一副如沐春风一般的和善表情:“你们今日作战勇敢、不计生死,该赏!本王做主,你们即日抬旗,从此吃香喝辣!”
那些本来快吓呆了的余丁包衣顿时愣在原地,过了好一阵才纷纷谢恩磕头,多铎微微一笑,回身走到刘泽清等人身旁:“诸位,你们说,那些掉脑袋的,真的是怯战懦夫吗?那些入旗的,真的是勇悍的忠良吗?”
几个都统对视一眼,刘泽清面色有些难看,带头说道:“王爷金口烁言,是忠是奸,全由王爷一言而决!”
“你们明白这个道理就好,本王是你们的主子,主子要处置你们,不需要找什么莫须有的理由,全凭心意即可!”多铎看向刘泽清,冷笑道:“之后不要再给本王搞什么小动作,不要以为本王对你们动不了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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