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马绕过一个山头,远处招展的红旗映入眼帘,岳冰兰心中不由得小鹿乱撞起来,双腿却狠狠夹了夹马腹,让胯下战马更为奋力飞驰,以至于身后的护卫亲兵都有些追不上她的速度。
镇竿城外的军帐多了不少,延绵起伏一眼望不到头,红旗红衣汇成一片红色的海洋,城门口无数等待清点入城的辎重大车排着队,城楼上则竖起了一面醒目的“倡义救民”的执政大旗。
岳冰兰在城门口缓了缓马速,抬头看向那面赤红的大旗,眼中秋波流转,守门官清开一条道路放他们入城,只见得城内满街都是红衣的大熙军将士,三五成群的休假逛街。
“这么多兵马,一座小小镇竿城哪里装得下?”岳冰兰微笑着扫视着街上的将士们:“重庆勉强能行!”
领着护卫亲兵一路来到县衙前,却见绵长鹤杵在大门前东张西望,见岳冰兰过来,赶忙笑呵呵的迎了上来,帮她牵马、护她下马:“兰嫂嫂,俺就猜到你会马上赶回来,在这门口等了一阵了。”
“阿四哥久等了,你们来的也不是时候,正好俺去和几个生苗苗酋会盟…..”岳冰兰翻身下马,左右看了看:“成哥呢?他在忙事吗?”
“成哥正发火呢!”绵长鹤苦笑一声,领着岳冰兰往县衙里走:“襄京那边出事了,和你们这…..也算扯得上关系,你等会在外头听听就明白了。”
岳冰兰一头雾水,跟着绵长鹤进了县衙,来到她平日居住办公的值房外,远远便听见里头吴成的呵斥声:“我先不说别的,整风肃纪之事内阁和刑部还在拟条文,之前都是在暗查,贪腐渎职的名单才刚到我手里多久,怎么襄京就搞得尽人皆知了?是谁把名单泄露出去的?是内阁出了内鬼,还是刑部出了内鬼?”
岳冰兰顿时了然,讶异的扭头看了绵长鹤一眼,绵长鹤点点头,岳冰兰脸上顿时一怒:“呸!一群蛀虫!”
吴成的呵斥声还没停歇的意思:“还有,你把这些都拿去给杜先生看看,这才多久的时间?就有这么多人求情,还他娘的直接送到我面前来了!我从广东北上,一路都在行军,咱们的传令兵有时都找不到我,他们这帮家伙的家奴倒是一找一个准,厉害的很!”
“让杜先生好好看看这些书信,说的多有道理?什么‘孔夫子言: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什么‘既行孔孟仁道,何以苛法治国’,一个个的把孔孟二圣搬出来压我,这孔孟之道,到底是用来为百姓们创造更美好生活,还是给他们用来包庇罪魁、结党营私的工具啊?你明明白白告诉杜先生,这个问题涉及我大熙建国之基,必须要辩清楚!辩明白!”
值房内响起拍桌子的声响,岳冰兰半是愤怒、半是心疼,嘟哝了一句:“那些狗屁文人,成哥就是对他们优待太过了。”
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值房里又响起吴成的呵斥声:“那些抱团的家伙,我大熙就是对他们优待太过了!让他们在谏议院畅所欲言,言论管制称得上宽松,每次召见议事都依唐礼赐座对问,召见完毕后还亲自送到门口,给足了脸面,结果他们就给脸不要脸,以为自己了不得了,把伪明官场上那一套都给搬了进来!”
“结党营私、官官相护,乱造谣言、公然违纪!”屋里又传来拍桌子的声音:“关键是咱们武乡义军里出来的弟兄和官吏也有些糊涂蛋,跟着他们瞎胡闹!咱们才安稳了多久?这帮家伙就开始堕于享乐、乱立山头,想当人上人了?”
“你回去明明白白告诉杜先生,这次整风肃纪必须要搞,而且要大搞、要挖根!要老虎苍蝇一起打!梅老担心整风肃纪会影响咱们吸纳明国降官,你亲自去与梅老说清楚,如果明国的降官都是这副模样,我大熙宁愿一个都不要!”
“说的对!”岳冰兰微笑着坚定的点点头:“免得污染了我大熙的官场风气!”
“免得污染了我大熙的官场风气!”吴成语气中藏不住的愤怒喷涌而出:“我大熙能从一个小小百户所走到今天,靠的是纪律严明、靠的是为民做主!这两条要是丢了,咱们和腐朽的明廷还有什么区别?就算这天下的官绅再也不投靠我大熙,有百姓的支持,咱们依旧能走向胜利,无非就是道路曲折一些、时间拉长一些嘛!”
“曲折就曲折、拉长就拉长,生死之间都滚过来了,还怕这些?可若是忘了本,把这些事就这么轻轻掩过去了,今日掩一事、明日掩一事,一事堆一事,到最后就算咱们一统天下,这大熙也成了一具顶着空名的腐朽僵尸!”
“还有,日后这种事根本不需要来问我,既然是已经定下的政策,执行便是了,我若是改了想法,自然会派人回襄京去通知他们,不过梅老有一事提醒的对,此番整风肃纪必然会有人在里头做手脚,拿着令牌就乱杀无辜,甚至祸害到百姓身上。”
“搞扩大化和极端化,这种扛着红旗反红旗的行为,也是咱们要整肃的对象,这种行为会直接威胁我大熙的信用,绝不能轻饶,让杜先生他们盯紧些,事先就要定好规章细则做好防范,出现一例就要严惩一例。”
“说来也奇怪,杜先生一贯最明白成哥的心思,又是个无所顾忌的性格,这点事怎么还要派人来询问成哥挨顿骂?”岳冰兰心下猜测,微微一笑:“明白了,舆论汹汹,杜先生也要靠成哥的话来定调稳定军心,之后才好放手施展……他们两个,唱双簧呢!”
正思索着,值房门大开,几名身着蓝袍的内阁行走走了出来,有人垂头丧气、有人眼含惊惧、有人则暗自激动。
岳冰兰身子站得笔直,一双眼紧紧盯着最后走出来的吴成,眼波流转、双颊飞红,呼吸都急促了起来,吴成也没说话,立在门口静静看着她,嘴角不自觉的挂上微笑,目光炽热。
绵长鹤哈哈大笑几声,把院中的亲卫官吏统统赶走:“都滚蛋!没点眼力、在这凑什么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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