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骑探马绕着三屯营城行进着,依旧是举着火把、慢悠悠的踱着马,三屯营中数万清军,却没有一人敢冲出去驱赶他们,一直眼睁睁看着他们绕城一周,然后熄灭了火把往北而去。
是因为怯懦还是因为战场征杀的经验?索尼搞不清楚,也无所谓,三屯营反正是必然要被攻破的,怯弱还是经验,有什么区别吗?
纳海似乎不这样认为,他换了一身鲜亮的盔甲,直挺挺的立在城楼上,甚至占据了本该属于索尼的中间位置,指着漆黑的城外自信满满的笑道:“武乡贼必然在城外设下了埋伏,欲诱使我军出城送死,此等雕虫小技,如何能诓骗我等?”
似乎是为了印证纳海的猜测一般,远处的黑暗之中忽然亮起一片火把,灿烂如星光,照耀出上万铁骑的身影,大熙军的骑兵在三屯营城中一分为三,如同三条烈焰缠身的巨龙,将三屯营城的三座城门的外围封死。
战马奔腾的声音震动着大地,索尼扶着城垛的手都感觉到城墙在微微发抖,一些细小的沙砾随之震颤不停,号角声也连天响起,如一把尖刀刺着索尼的耳朵,让索尼忍不住伸手去捂,却又猛然意识自己主将的职责,赶忙将双手放下,紧紧抓着城垛。
大熙军似乎是发觉诱敌之计没有作用,便改为恐吓起来,上万的骑兵纵马奔驰,声势浩大无比,而那深沉的黑夜之中,还不知隐藏着多少大熙军和蒙古各部的骑兵。
“武乡贼来势汹汹啊......”纳海却哈哈大笑了起来,身子挺得更为笔直,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武乡贼军力雄厚,却还要耍这些小把戏,说明他们也没有能迅速攻陷三屯营的信心!三屯营城固若金汤,我等坚守此城,定然能给武乡贼迎头痛击!”
周围几名将官都在附和着纳海,气氛显得很是热烈,仿佛大熙军不过是群土鸡瓦狗、再来几十万也攻不下这三屯营城。
索尼轻轻叹了口气,却没有插话的意思,纳海他们都是从战场上摸爬滚打下来的老将,作战经验比自己这个大多数时候都在文馆里做事的大人要丰富得多,自己都能看明白的事,他们显然也能看明白。
纳海等人摆出这副模样,只是为了激励士气而已,一支必死之军,更需要士气的支撑,丧气灰心的军队,从来不可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当然,如今他们置之死地是有了,后生却绝无可能,代善和皇家正忙着赶路出关,不可能派兵来救援他们,三屯营后便是一马平川,大熙军有数万摧破镶蓝旗和蒙八旗的精锐骑兵,还有十余万随征的蒙古骑兵,在这最利于跑马的华北,索尼他们连逃都没法逃。
莫说逃了,就连藏身的地方都找不到,直隶清军和满人大规模撤离东归,大熙军的游击队顿时无比的活跃,每个村子几乎都能看到他们的身影,若单单只是游击队还好躲避,关键是无数的百姓也跟着他们一起“抓虏贼”,见到光头便先逮了再说,据说直隶的好几家寺庙都遭了殃,寺里的和尚都被当作剃了发辫躲藏的东虏抓走了。
所以索尼和纳海他们,只能死在这三屯营中了。
纳海又吆喝了一阵,吩咐各将去准备,这才来到索尼身旁,原本自信满满的脸色忽然沉了下去,压低声音问道:“索尼大人,你说.....皇上和礼亲王他们,还有多久才能出关?”
“皇上和礼亲王带着先帝的灵柩,还有那么多宗室和族中的老弱妇孺和金银财宝,行动......有些迟缓......”索尼眉间微微皱起,他其实并不理解代善的安排,带着皇太极的灵柩也就算了,老弱妇孺拖慢行军速度也能理解,但那些从直隶掠来的金银财宝,又何必一直带着呢?若是被大熙军追上,岂不是都便宜了他人?
按照索尼的想法,最多只带上粮草便是,那些金银财宝、绸缎瓷器等名贵的东西,统统都可以沿路抛下,一方面可以腾出大量骡马大车运载老弱妇孺、加快行军速度,一方面没准也能借此困住追击的大熙军。
但代善他们却仿佛搬家一般,什么东西都带在身上,于是行军的速度便被大大拖累了,时至今日还没摸到山海关的边沿。
“好在抚宁城离山海关也就几十里路了......”索尼喘了口气,将心中的沉郁吐出来一些:“依照皇上和礼亲王行军的速度......最迟三天,怎么也该过了山海关了。”
“三天......太慢了啊.....”纳海看向城外耀武扬威的大熙军骑兵和北方一片片亮起、一眼望不到头的火把,脸上再没有了之前自信满满的模样,忧心忡忡的说道:“三屯营城固若金汤,但要抵挡武乡贼三天......难。”
索尼也不知该说些什么,默然一阵,也转头看向远处漫山遍野闪亮的火把:“能守几时算几时吧,咱们......反正已经做好必死的准备了不是吗?命都没了,也管不了那么多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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