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上,已是一片混乱,明军和正蓝旗的军阵都已散乱不堪,双方的将士互相拼杀不止,几乎是一眨眼间,街道上便已是尸堆如山。
但正蓝旗和明军精锐都在拼命的集结着己方军卒排阵,他们都清楚对方只剩下一口气,谁先将这口气泄了,谁就会一败涂地,而谁能最先将更多的兵力恢复组织和指挥,谁的赢面就更大。
正蓝旗到底还有些强军的底子,依托明军之前放弃的街垒纠集散兵游勇,弓马娴熟的摆牙喇便在街垒后用弓箭点杀着正与正蓝旗甲兵纠缠交战的明军和百姓,掩护着己方的甲兵撤到街垒后重新组阵。
“疯了!都他娘的疯了!”一名满脸是血的牛录章京手脚并用的爬过街垒,跪倒在地喘着粗气:“他娘的!咱们从关外打到关内,何时见过城破之后还敢主动向咱们发起反击的兵马?何时见过敢和咱们血战的百姓?扬州的这帮尼堪……真的全疯了!”
“别在这搅乱军心!速速去寻你的牛录!”正在街垒后指挥作战的那固山额真狠狠踹了他的屁股一脚,立马又扭身向身边一名灰头土脸、头盔都不知甩到哪去的甲喇章京吼道:“咱们要的佛郎机呢?怎么还不送来?”
“奴才去催催!”那名甲喇章京拔腿便往城门处奔去,那固山额真看着他飞奔而去的背影,咬咬牙,又扭头看向扬州内城的方向,那面城墙上一个金光闪闪的身影在不停的挥舞着鼓槌擂鼓。
鼓声早已被战场上纷乱的吼声和兵戈交击之声盖住,但那固山额真却觉得那面战鼓如同有魔力一般,每一次敲击,都仿佛有一声惊雷一般的鼓响在他耳边炸响,让他不寒而栗。
“只需要一门佛朗机……就能彻底了结这他娘的战争!”那固山额真心中默念着,他坚守的这面街垒之后集结部众,实际上是非常危险的,内城城墙上的火炮能够轰到他们,与海潮一般蜂拥而来的明军和百姓义勇也靠得太近,辛辛苦苦攒起来的阵列很容易就可能被冲散炸翻,又一次陷入混战之中。
但与收益相比,这些险都值得冒,只需要一门佛郎机,将炮弹轰上城墙,射翻那名擂鼓的“天神”,明军士气必然崩塌,此战便胜负已定,正蓝旗,才能从这地狱之中挣扎出来。
正思索间,忽听得前方一阵阵爆炸声传来,惨叫声和清兵慌乱的喊声此起彼伏,固山额真抬头看去,却见前头的清军阵列轰然崩溃,甚至连摆牙喇都在丢盔弃甲的逃跑。
那固山额真赶忙组织身边的将领兵马阻拦,正调度间,一名灰头土脸的牛录章京飞奔而来,“扑通”一声跪倒在那固山额真的面前,一只残破的手臂吊在胸前,还在不断流着鲜血,那梅勒章京却全然不顾,哭喊道:“额齐克!那些明狗都疯了,他们抱着炸药往我们的军阵里冲啊!他们要同归于尽啊!额齐克,这场仗打不下去了,难道真要弟兄们都死光吗?撤兵吧!”
那固山额真双目中流露出一丝不忍的神色,攥着宝刀的手一会儿松一会儿紧,忽然又咬咬牙,走上前去提起那梅勒章京的辫子:“三孩儿,当年大凌河之战,若非兄长帮我挡了一铳,我早已是一捧黄土了,兄长就你这么一个儿子,本该宠你爱以报兄恩,但军令如山倒,我让你在前头顶住明狗,你却擅自逃了回来、祸乱军心,今日便只能取你人头,以警众军了!”
那名梅勒章京满脸惊惧,正要说话,那固山额真却毫不犹豫的一刀挥下,干脆利落的剁了他的脑袋,那固山额真双眼止不住的涌出泪水来,却依旧高高将他的人头举起,嘶哑着怒吼道:“军令如山!今日一战,一步也不能退!擅退者斩!”
周围本来动摇的正蓝旗将士顿时又沉寂下来,开始重组阵线和明军反复争夺街垒,双方围绕着一道街垒往来攻杀不停,震天雷和炸药包隔着街垒在空中飞来飞去,点燃的引信如同一场密密麻麻的流星雨。
又过了一阵,那固山额真心心念念的火炮终于送了上来,领头的是一名头发金黄的葡萄牙人,这支炮队的每个人都是一副衣甲残破的模样,人数也大大超过了正常炮队的人数。
“有明军残部和百姓袭击炮队!”那名去找人的甲喇章京不等固山额真发问,解释道:“本来有六门佛朗机的,如今就剩下一门了,炮队的甲喇说如今只有炮手富余、可以随意调动增援,他们拆卸城墙上的火炮也需要时间,城外红夷炮队还在入城,让咱们坚持到炮队集结完毕。”
“扯淡,等炮队集结完,咱们脑袋都不知道丢哪去了!”那固山额真怒骂一声,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招呼着炮队布置火炮,一边嘟嘟哝哝的骂着:“这么大座扬州城,也不可能每个地方都被火烧了,必然有明狗藏在城内,汉军旗明知咱们调用炮队,连个护卫的兵马都不派,哼!咱们和明狗同归于尽,怕是正遂了他们的意!”
“还好,还有一门佛朗机……”那固山额真看着炮队布炮,金发的葡萄牙人正在计算调整射击诸元,那固山额真又扭头看向远处的扬州内城,城墙上那不停擂鼓的金甲身影依旧无比清晰:“足够了,足够了……”
那名葡萄牙人发出一系列指令,炮手按部就班的清膛、装填、点燃引信,一声雷霆巨响,一发炮弹裹着浓浓的烟雾在空中划出一道长长的轨迹,直扑那面城墙而去,猛的砸在城垛上,顿时碎石飞溅,那名金甲将领身边举着火把的亲兵顿时倒下数人,他的身子也猛然屈了屈,捶鼓的动作停了停,很快又被涌上去掩护的亲兵遮挡。
“打中了?”那固山额真眉间一皱,正猜测间,却见那些亲兵忽然散开,那名金甲将领依旧直挺挺的站着,奋力捶鼓,那固山额真咬了咬牙,扭头却见炮队正在收拾火炮准备转移。
“大人!”那名葡萄牙人的满语磕磕绊绊,却说得无比急切:“这里在内城城墙上火炮的射程内!若是不尽快转移,很快就会被明军火炮覆盖反制的!”
“不能退!”那固山额真提起血淋淋的刀子,恶狠狠的说道:“差一口气的时候,怎么能退?再来一发,便能定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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