旷野上坐了一大批衣衫褴褛的农民军溃兵,绑着蓝巾的武乡义军教导穿梭其中统计人数,附近支着一排粥棚,农民军的溃兵排着一串串长长的队伍,在武乡义军辅兵和村兵的引导看管下领着稀粥。
“饿疯了的人什么都做得出来,若是不给这些溃兵放粥,他们没准就四处劫掠村寨,咱们反倒麻烦!”洪磊揉了揉脸,唉声叹气的说道:“但这几日跑来的溃兵越来越多,咱们的存粮本来也不多,若是真有十几万溃兵冲进沁州,咱们都得一起饿死。”
“这些溃兵,只管他们一顿饱饭,发些银子给他们做路费,让他们自寻出路,或者南下去找王自用他们!”吴成皱眉扫视着长龙一般排队的溃兵,叹了口气:“王嘉胤这突然一死,咱们可就麻烦了,曹文诏必然会盯上咱们,沁州三城和各个村寨百姓们的疏散,要加快速度了。”
“曹文诏暂时还不会来沁州,他还得去驱赶农民军残部!”杜魏石袒胸露乳的坐在树荫下,分析道:“曹文诏杀了王嘉胤、击溃了农民军,按常理来说,应该东渡汾水来攻打咱们,结果他却对农民军的残部紧追不舍,跟着他们南下绕了个大圈子,依我看,曹文诏是准备把农民军逼到沁州来,再毕其功于一役,将咱们和农民军一起消灭。”
“他想得倒是挺美!”一旁的武绍冷哼一声,农民军溃兵东逃而来,武绍负责防卫的沁源城首当其冲,农民军的残部和曹文诏若顺沁水北上沁州,沁源城依旧处在最前线,武绍必然是最先和他们对上的:“早听说那曹变蛟武艺超群、勇冠三军,俺倒真想和他碰一碰!”
“战争不是光靠勇气和武艺就能得胜的!”吴成教训了一句,愁眉不展的继续着话题:“之前赵老三奉高迎祥的命来送信,说农民军残部会先入泽州,再顺沁水北上,沿路会劫掠乡寨王庄、收集粮食,让咱们不用担忧粮食的问题......”
吴成苦笑一声,摇了摇头:“但他们还忙着逃命,曹文诏也不可能一直放任他们寻粮不动弹,必然时不时骚扰一下,赶着他们往沁州来,他们能收集到多少粮?恐怕不容乐观。”
“毛孩不是已经去农民军残部中联络侦察了吗?”杜魏石耸耸肩:“等毛孩的报告回来,咱们就知道真实的情况了,不过咱们还是得做好农民军残部一粒粮食都带不来的准备。”
“若真是一粒粮食都没带来,光靠咱们的存粮,最多挺个三四天!”洪磊脸色发青:“这还是每人每日一顿配给的基础上,曹文诏若是不上钩,咱们自己就得饿死了。”
吴成叹了口气,揉着发痛的太阳穴:“所以这场仗不能打成持久战,若是曹文诏不上钩,咱们就只能放弃沁州,沿太行山转兵他处了。”
就在众人发愁的时候,远处一匹快马飞奔而来,绵长鹤跳下马,匆匆递上一封书信:“成哥,武知县在朝中的同科写了信来,武知县让俺快马给你送来。”
吴成展开一看,愁眉苦脸的脸上稍稍有了些喜色:“老天还是帮着咱们的,曹文诏也没法将这一仗打成持久战了,否则他也得断粮!”
村中冒着浓浓的黑烟,横七竖八的尸体铺在村里的道路上,茅草搭成的房屋熊熊燃烧着,野兽一般的辽东铁骑在村里肆意穿梭,抱着抢来的粮食金银和哭泣不止的妇女,狂笑着各自寻欢作乐去了。
曹文诏淡定的擦着刀上的血迹,几名乡绅和乡老颤抖着跪在一旁,几名亲兵紧握着马鞭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们,一名满身是鞭伤、掉了脑袋的男尸倒在地上,成了曹文诏踏脚的工具。
“这艾举人,确实有些硬气,就是不晓事,本总兵尽心尽力为山西的父老剿贼安民,不过讨要些粮食女子、杀了几个不配合的刁民,怎么就破口大骂起来了?”曹文诏淡淡的说着,冷笑道:“本总兵手下的军士为国征战、剿贼血战,放松放松怎么了?怎么就成了‘流寇抢民财、曹兵杀民命、流寇抢有限、曹兵害无穷’?如此赞誉流寇,必然是附贼的反贼,本总兵杀了这举人、屠了你们的村子,不过分吧?”
掉了脑袋的尸体摆在面前,谁还敢质疑曹文诏的话?纷纷磕头求饶,曹文诏摆了摆手,狞笑道:“尔等既然认同,就将窖藏的粮食统统都拿出来吧,我军也不多拿,只取一半带走,剩下的留给你们。”
那些乡绅乡老如蒙大赦,赶忙起身领着曹文诏的亲兵去寻粮,曹文诏冲曹变蛟使了个眼色,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曹变蛟会意的点点头,腰间马刀抽出半截,跟了上去。
曹文诏目送他们远去,这才转头冲一旁的杜文焕问道:“日章,你刚刚说,许巡抚送了个什么紧急军情来?”
“是朝中来的军情,辽东的事!”杜文焕瞥了一眼那些远去的乡绅,叹了口气,说道:“孙太傅不是正让祖大寿抢筑大凌河城吗?最近沈阳那边传来消息,东虏酋首皇太极正在集结八旗各部,还发文去了蒙古调喀尔喀、科尔沁等鞑部兵马,孙太傅怀疑皇太极有南侵攻略大凌河城的意图。”
“之前不是说皇太极准备攻打林丹汗所部,孙太傅这才派祖大寿趁机抢修大凌河城,皇太极放着林丹汗这软肉不咬,怎么会跑来啃大凌河这块硬骨头?”曹文诏有些疑惑的问道:“再说了,辽东打起来,跟咱们有什么关系?东虏还能飞来山西不成?”
“皇太极用兵一贯飘逸难测,谁知道他怎么想的?”杜文焕叹了一声:“辽东大战,影响的就是咱们的粮草,许巡抚说了,为了准备大凌河战事,孙太傅上奏要粮,天子严令兵部筹备粮饷,本来要运往咱们山西的南方漕粮,被兵部截留送去了辽东,许巡抚还得在大同整军备战,以免林丹汗趁机抄掠大同,许巡抚已经挤不出粮草给咱们了,让咱们自己想办法。”
“这他娘的,没粮还打个屁的仗!”曹文诏怒骂一声,光靠劫掠是不可能支撑大军长时间持续作战的,更别说辽东铁骑战马的精饲料只能靠朝廷供给,时间若是拖长了,他们这些当兵的随便吃些什么都能活着,但战马是绝对要饿垮饿死的。
曹文诏眉间一皱,捏着胡子喃喃说道:“如此,沁州的战事就不能打成持久战,此战得快打快收,要不然咱们都得饿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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