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前哭声一片,皇太极的后宫嫔妃、皇子公主,大清在京师的宗室重臣、名将旗主将乾清宫塞得满满当当,皇太极的尸身早已从西苑太素殿转移到了乾清宫中,身上的血污都被擦净,面色依旧赤红如日,双目圆睁着,怎么也合不上。
周围的人都在“痛哭着”,只是不知有几个是真心实意,幼小的福临也哭得厉害,但他小小年纪,哪里懂得什么生老病死的道理?他的哭闹不是为了自己驾崩的皇阿玛,而是被代善和多尔衮等人刚刚声势浩大的朝拜而吓哭的,庄妃布木布泰正搂着他轻声安慰着,偶尔传来一两句“要完了,就要完了”之类的话语。
“宫里刚刚送来个消息,宸妃娘娘上吊自尽了……”多铎靠在多尔衮身边,扫视了一圈周围的嫔妃宗室们:“八哥这辈子最宠宸妃,宸妃倒也没辜负他。”
“也好,黄泉路上,皇上至少还有个伴!”多尔衮点了点头,看着皇太极的尸身,幽幽叹了口气:“家大业大,想找个真心之人难于登天,日后咱们走的时候,又有谁会生死相随呢?”
多铎一愣,眉间微微皱起,语气有些不善,似乎是在怪罪多尔衮搅了气氛:“十四哥,咱们布了这么久的局,如履薄冰走了这么些年,今日终于是能解开枷锁、大展拳脚了,怎么你反倒是一副低沉郁结的模样?”
“只是解开了一道枷锁而已……身处朝局之中,又怎会只有皇帝那一座大山压在身上?”多尔衮感慨了一句,多铎还想要追问,多尔衮却摆了摆手,不愿继续深谈下去,转移话题道:“派去山东和塞外的人,选好了吗?”
“我亲自去挑的,都是能说会道的……”多铎见多尔衮转移话题,也只能顺着他说下去,问道:“十四哥,局是你布的,事是你办的,怎么临到头了搞出个四王辅政来?二哥那边还能说得过去,两红旗还是得拉拢的,可济尔哈朗和豪格…….一个一直远在塞外,一个和咱们是要撕破脸的,为何还要给他们辅政亲王的名头?”
“济尔哈朗很关键,必须拉拢过来!”多尔衮回答道:“济尔哈朗久在塞外镇守,镶蓝旗不说,蒙八旗随他征战多年,也几乎成了他的私军,蒙古诸部之中,他也颇有声望。”
“如今关外形势严峻,武乡贼的游击队肆意横行,朝鲜人除了没有公开宣言叛乱,几乎就是在行叛乱之事,出兵出粮出军备支持武乡贼的游击队作乱辽地,野人女直诸部几乎全都倒向了武乡贼,甚至连不少满人余丁甲兵,都和武乡贼勾搭在一起,乃至于公然杀官投敌!”
“十二哥手里才多少兵马?只能保着盛京不失,可十二哥……一母同胎的兄弟,他对咱们却是个什么样的态度,你心里也该清楚,如今皇上去了,十二哥还有没有死守盛京的心思,谁也说不准。”
多铎眉间大皱,赶忙问道:“十四哥,听你这话……你是觉得十二哥会叛了大清投奔武乡贼?他毕竟也是满人,应该不会做出这等卖国求荣的事来吧?”
“为何不会?十二哥脑子一贯不清楚,谁说的准?”多尔衮摇了摇头,凝眉道:“再说了,十二哥不像咱们,他和武乡贼、和汉人又没有私仇,皇上也知道他脑子不清楚,用他打仗,却从来没用他理过事,一直都是打完仗便闲置一旁,他连抢掠汉民为包衣的机会都少。”
“松锦战后,十二哥便被皇上闲置,一直到关外的武乡贼越闹越凶,皇上才重新启用他,但关外局势已是一片糜烂,他打完义州便只能躲在盛京困守,连抢掠屠杀的机会都没有,他若是投了武乡贼,就算要过公审,恐怕也能留下一条命来。”
多尔衮扭头看向多铎:“老十五,你说说,若是武乡贼联合朝鲜人兵胁盛京,十二哥真有死战到底、为国捐躯的决心吗?”
多铎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语来,只能丧气的垂下头去,多尔衮微微一笑,继续解释道:“所以我们才要拉拢济尔哈朗,给他这个辅政王的名号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他手下那数万精锐甲骑!”
“关内的八旗各部,要和豪格争锋,又要防备武乡贼直接突袭京师,兵力已经是捉襟见肘了,根本抽调不出更多的兵马去扫清关外、配合十二哥,只有济尔哈朗,只有他站在咱们这边,他的蒙八旗和蒙古骑兵,为我所有,我们才能抽调出兵力补充关外。”
“济尔哈朗的骑兵先一步退回关外,才能遏制住武乡贼游击队的扩张趋势,才能坚定十二哥坚守的心思,也才能让咱们安然退回关外、再从容布置。”
多尔衮顿了顿,面色冷峻了一些:“若非如此,即便十二哥有死守盛京之心,我也不敢确定他能不能在当前这种局势下守住盛京,若是我们还在和豪格纠缠的时候盛京就失守了,咱们便断了东归之路了,到时候…….前后夹击之下,我大清真的就要一战而亡了!”
多铎沉默一阵,重重点了点头,又问道:“济尔哈朗确实重要,给他一个辅政亲王的位子也可以,但是豪格……他一收到八哥驾崩的消息,恐怕立马就会起兵北上了,为何还要多此一举,给他一个辅政亲王的位子呢?”
“下步闲棋而已!”多尔衮冷笑几声:“豪格那小子,我对他太清楚了,他是个没主见又看不清局势的家伙,他攻打扬州不下,损失惨重,心中对和咱们开战必然是打着鼓的,只要我们给他一点宽宥的可能,他就会退缩、想着当一个富贵闲王也不错。”
多铎皱了皱眉,摇摇头:“有洪承畴那厮搅弄风潮,豪格不会答应的。”
“他确实不会,但他的胆怯和退缩会被所有人看在眼里,造反最关键的是什么?是决心、是勇气!没了决心和勇气,军心还如何维持?”多尔衮冷笑不止:“再者,豪格被逼着反乱,日后战事不利,必然会怪罪到那些汉将和洪承畴的身上,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坐看他们自己斗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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