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成将手中的报告揉成一团,随手扔在脚下,眉间皱成一个川字,向身边的蔺养成通报道:“新来的消息,孙传庭部已经入晋至临县,傅宗龙已至辽州,贺人龙部汇同王自用、尤世禄北上威胁黎城,沁州已经处在包围之中......”
“陈奇瑜和刘国能整兵入汝州,这是想要拦阻咱们北上救援的通道,还有南阳府,锦衣卫扫掉了咱们的几个交通线、抓了几名和咱们有合作的官绅和军将,原来军眷南迁的通道现在不能用了,已经在南迁路上的只能伪装成流民各自南下,还没南迁的只能暂时留在山西等地了.......如今这局势,危险重重啊!”
吴成叹了口气,又将那报告捡了起来:“杨嗣昌领了尚方宝剑和总督山西、陕西、直隶、河南、湖广五省的职务,现在已经在去太原的路上了,他一到太原,对沁州的进攻就该开始了。”
蔺养成对沁州并不熟悉,只是在当年和武乡义军一起合作抵抗曹文诏之时待过一段时间,也提不出什么有用的建议来,只能安慰道:“吴帅也不必太忧心了,朝廷出动这么多兵马,就有这么多张嘴要吃饭,武乡义军在沁州经营那么多年,太行山又广阔险峻,必然能够挺到官军断粮,加上咱们在湖广的攻略,到时候杨嗣昌一边面临断粮风险,一边顶着朝廷的压力,不得不主动南下来攻打咱们,以逸待劳的就成了咱们了,朝廷这么多兵马,反倒成了累赘。”
吴成点点头,又将那报告扔下,笑道:“蔺将军所言甚是,所以咱们得抓紧进攻,越早攻克武昌,就能越早给紫禁城里的万岁爷施加压力,也能越早让杨嗣昌不得不南下、解了沁州之围......让弟兄们休整一下,第一仗,就从这纯德山开刀。”
“各部做好迎战准备!让民夫加快速度,把外头的碑文礼器都搬到地宫里去!”杨正芳握着苗刀的刀把撕扯着嗓子怒吼着,一群群的民夫和兵卒正将纯德山上碑文礼器等物都搬入地宫之中,杨正芳很笃定,武乡贼必然不会顾忌这些嘉靖皇帝用来给他爹歌功颂德的东西,但自己若是不顾忌它们,即便能得胜,事后也必然会被言官的口水给淹了。
话音未落,忽听得山下响起一阵尖锐的哨声,飞快的扩散开来,不一会儿便是四面八方都被哨声填满,杨正芳心中一阵惊颤,快跑几步来到望楼下,手脚并用的爬上望楼,定睛看去,却见武乡义军的盾车阵随着哨声的响起而如潮水一般往后退去,露出了盾车阵后构筑完毕的炮台和炮位,数门红夷大炮黑洞洞的炮口直指纯德山。
“果然,武乡贼要借炮夺山了!”杨正芳冷哼一声,回头下令道:“火炮都准备好,听本总兵号令开火!”
战场上忽然一静,随即尖锐的木哨声齐声响起,十余门红夷重炮、六门大佛朗机一齐开火,炮弹呼啸着扑向纯德山,在空中划出长长的尾迹。
武乡义军攻破沁水后俘获了不少张家的炮匠,历次战斗中也俘虏了不少官军军匠,黄崖洞兵工厂已经能够自产一些轻炮小炮和中型火炮,但像红夷大炮这类的重炮,就只能靠缴获获取了,吴成之前请梅之焕帮忙写了封信,让人带去澳门找梅之焕相熟的葡萄牙传教士,让他们帮忙弄些会造重炮的工匠或火炮图纸,然而时至今日依旧渺无音训,很明显如今正在走大明顶层官绅勋贵的关系尝试进入大陆传教的葡萄牙人,还看不上他们这些没名没份的反贼。
这次南攻,吴成将压箱底的重炮全数带了过来,如今齐声怒吼,爆发出一阵震天动地的巨龙之吼,让吴成胯下的战马都惊骇得嘶鸣一声,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
“只可惜重炮太少了,没法轮流持续轰击......”吴成叹了口气,扭头看向西北方向:“杨嗣昌.....不知道他会带多少红夷大炮?希望能给咱们送上一份大礼吧!”
武乡义军的第一轮炮,都向着山脚官军用来充作城墙的木栅土墙而去,那些墙后的官军纷纷四散躲避,木栅瞬间被炮弹冲垮,土墙也崩出几个缺口,实心的炮弹余势不减,落在地上依旧在乱弹乱跳,有运气不好的官军被它们弹中,轻则骨折,重则断手断足。
纯德山上也响起一阵天鹅鸣叫一般的号角声,随即便被雷霆之声盖过,隆隆的炮声震得大地都在颤动,数发炮弹朝着武乡义军的炮位飞射而来。
“这帮葡萄牙人,同样拿钱去买,对咱们理都不理,却给唐晖卖了这么多炮!”吴成嘟哝了一句,他早就从军情处那里得到情报,唐晖之前串通宫里来抄家的太监和锦衣卫瓜分了襄王的金银,但这些金银他没有全部装进自己口袋里,一部分拿出来募兵,一部分则去澳门购买火炮。
武乡义军火器犀利这是大明官将的共识,唐晖一口气从澳门的葡萄牙人手里买了七门红夷大炮和数十门各式火炮,留了一部分在武昌守城,其他的都带到了承天府来,如今都布置在纯德山上。
纯德山乃是承天府城的制高点和唯一有险可守的地方,纯德山守不住,承天府城更不可能守住,更何况纯德山上的显陵里的那具骷髅,要比承天府城里数万活人都重要得多。
炮弹呼啸而来,官军的炮手一贯缺乏系统化的教育和训练,日常少有培训不说,一发炮弹可能比他们的身家性命还要宝贵,自然让他们没法像武乡义军这般用无数次的实弹射击去总结和学习,官军火炮的准头差到了极致,炮弹几乎都从武乡义军的炮位头顶上飞了过去。
偶尔有一发打中的,武乡义军的炮位前用泥土土袋堆起了护墙,实心炮弹除非直接命中护墙,否则大多就弹跳着陷入护墙中,造成的杀伤极其有限。
“战争的形态已经改变了!”吴成笑着向身边的蔺养成说道:“炮战吃亏而又没有避炮能力的守军,必败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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