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是周一。

　　 新一轮股市开盘，燕氏依然跌停。

　　 池妍真慌了。

　　 若再跌一周，燕氏真会出大问题！

　　 下午。

　　 老太太坚决要下病床。

　　 她拖着病体去洗澡洗头，吃不下饭也要硬吃。

　　 她吩咐宋聿给燕城大媒体发去邀请函，晚上要在燕氏大厦多媒体大厅举行招待会。

　　 池妍眼眶濡湿，“奶奶，不要这么委屈自己吧······”

　　 老太太眯着眼笑，“妍妍啊，你和阿禛快来陪我老婆子吃饭，一会我还要化妆呢，多少年没面对过媒体了，总得打扮漂漂亮亮的吧！”

　　 饭后。

　　 保镖们搬来了化妆镜和各种化妆用品。

　　 老太太坐在凳子上，非要自己亲自化······

　　 池妍在一旁陪着，时不时递化妆用具。

　　 “妍妍，我跟你说，年轻时我长得可漂亮了，不用化妆就把身边那些公子哥迷得七荤八素的，今天呀，我化化妆，还不得把全华国的老头子都迷死？”

　　 池妍心酸，“奶奶一直很美！”

　　 “可惜，当年眼瞎，看上了燕傲天。这人啊，一辈子就是在还债，我上辈子欠了他，所以老天爷罚我这辈子爱而不得······”

　　 池妍眼泪潸然而下。

　　 她也无可奈何了。

　　 如今，好像只有奶奶出面才能解决问题。

　　 燕氏几万员工的身家性命，以及燕家的兴衰命运，全掌握在了这位老太太手中！

　　 燕傲天轻轻打开门，透过门缝，看着坐在化妆镜前的女人······

　　 她容颜早已老去，皮肤尽是褶皱，脸和脖子上满满的老年斑。

　　 那瘦骨嶙峋的手腕，只包了一层皮。

　　 明明受尽委屈，要抗下所有的她，此刻却挽着唇轻笑，仿若面带桃花，美得不可方物······

　　 他说不清心中是何滋味，但隐隐的痛感，骗不了自己。

　　 他也会因为一个女人而心疼了吗？

　　 脑海里蓦地浮现出，他们结婚的那一天······

　　 她满心欢喜，春风拂面，一进婚房就迫不及待扑进他的怀里，说她太幸福了，终于如愿嫁给了他。

　　 他们是·····家族联姻式包办婚姻。

　　 对她，他没有丝毫的爱意。

　　 或者说，他就没爱上过任何女人。

　　 池妍敏锐察觉到了燕傲天的存在。

　　 想了想，她拉着燕禛走近，低声说：“去陪陪奶奶吧，不管你做错了什么，此刻她最需要的人，终归是你。”

　　 燕傲天眼瞳紧缩，一声未吭，却还是点点头。

　　 池妍带着燕禛离开。

　　 病房内。

　　 老太太在专注化妆······

　　 她是那般平静，宛若美好的化身。

　　 可她知道，自己的心早就溃烂了。

　　 哀莫大于心死。

　　 真到了这地步，她的心里连狂风暴雨都没有了，只剩悲寂。

　　 如果还能哭出来，该多好？

　　 至少可以发泄。

　　 可人在爱情中的眼泪是有限的，哭完了，这辈子就再也没了。

　　 “让我给你描眉吧······”燕傲天哑声道。

　　 老太太微怔，看他一眼，“你什么时候来的？”

　　 “来了有一会了。”

　　 “我自己来吧，不用你。”

　　 燕傲天自顾自从她手中拿过眉笔，旁边没有多余的凳子，他便单膝跪地，高抬着胳膊，轻轻描摹那细如柳叶的黛眉······

　　 老太太没再拒绝。

　　 但却是说：“又在可怜我吗？不用的。我出面不是为了你，也不是跟你妥协了，而是为了阿禛，为了妍妍，为了所有的燕家人，以及燕氏的员工。”

　　 “我知道，独独不是为了我。”

　　 燕傲天心如针扎，“如果我说，这次我给你描眉，纯粹是我想这么做，而不是以讨好你让你牺牲为前提，你会相信吗？”

　　 老太太眼圈一酸，“不信。”

　　 “嗯，我知道你不信。”

　　 接下来，是长久的寂静。

　　 两人的呼吸极近。

　　 纵使年岁高了，两人的轮廓和气质，依然看得出年轻时是如何的风华绝代。

　　 画面是美好的，却终究无法定格。

　　 老太太夺过口红，“眉描完了，你可以走了，口红我要自己涂。”

　　 燕傲天翕合薄薄的唇，想说什么，却终是起身离去。

　　 可刚走没几步，他猛然冲回来，一把将女人紧紧抱在怀里。

　　 是的，女人！

　　 她是他的女人。

　　 老太太异常平静，“燕傲天，你还想干什么？时间不多了，我一会就得出发。”

　　 “玲玲·····”男人的声音沙哑极了，苍老如洪钟。

　　 老太太想骂人的，但最后还是说：“嗯，我是玲玲。”

　　 这五个字，彻底击溃了燕傲天的心理防线。

　　 他身躯微颤着，将苍老的唇瓣，印在女人的额头上······

　　 “玲玲，这辈子是我对不起你，下辈子，我一定好好补偿你。”

　　 “不用了，下辈子我不想遇见你。”

　　 “不，得遇见，不管你在哪，我都要找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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