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百里挑一的美人儿。弱质纤纤,眉浅目秀,腰肢不盈一握,偏眼眸流转时生出一股风流,端地惹人心颤。
如此尤物。不过五岁,就已经出落的仙人儿一般模样。看相的说她将来必是红颜祸水,祸国殃民——也意味着她将大富大贵,荣耀加身。
短短八个字决定了她的命运,她成了董鄂家的宝。
董鄂家百年只得一个她。因着相士的话,她自小就被要求学习琴棋书画,又要学习谋略权术,学习如何成为一个贤妻。
可幼时的董鄂婉厌极了这些。她还小,不懂得为何阿玛额吉会对她如此严厉,尤其是有个董鄂如做对比。她的族妹,董鄂如,撒欢任性还骄纵,却总能被宠着。可她,已经那么努力,几乎把每天全部时间都花在取悦双亲上,却还是不能让爹娘满意。
八岁那年,她不小心弹错了一支曲子,惹得阿玛勃然大怒,斥责她不用心。她委屈极了,眼泪吧嗒吧嗒地落,憋屈生气地摔了琴。那是她第一次发火,结果被罚跪了祠堂。
她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为什么如儿就可以自由自在想怎么玩就怎么玩,而她只是犯了一个小小的错误,指尖滑了下,弹错一个调子而已,就要挨骂。董鄂婉倔劲儿上来,死也不肯低头认错,昂着头硬生生在阴冷的祠堂跪到半夜。阿玛又疼又气,恨铁不成钢地骂她,“你可知在宫中,哪怕一个毫不起眼的错误都可能将你置于死地!你以为为父是怪你弹错曲子吗?为父是怪你在这种小事上出差错,如此不小心,将来势必连累我们整个董鄂一族!”
她被厉声斥责,却还是心中不服,“阿玛,为什么我一定要进宫!我并不想入宫!”小小年纪,掷地有声。
可她的父亲只是看着她的脸,重重叹口气,转身离去。额吉心疼她,偷偷过来劝她认错,她还是不服,同样的话问额吉,“额吉,为什么你们认定我要进宫?如果宫里的生活那么辛苦,我才不要入宫。”然而,额吉眼泪落下来,抚摸着她的脸说,“婉儿,额吉也盼着你能不入宫啊……”
那时她并不知道,一切的一切只因为她生了一张祸国殃民的脸。
在她家做客的董鄂如偷偷溜到祠堂来,给她送自己私藏的吃食。她问董鄂如,“如儿,你阿玛额吉也让你入宫吗?”
小她两岁的董鄂如才六岁,根本什么都不懂,一派天真地问,“入宫是什么?姐姐要入宫吗?”一边说一边把糕点递给她,却傻兮兮地说,“如儿喜欢姐姐,姐姐去哪儿,如儿就去哪儿。姐姐入宫,如儿也入宫。”
倒惹得她忍俊不禁,“傻如儿,我可不想入宫。算啦,你不懂。”
如儿撇撇嘴,撒娇的趴在她肩头,“姐姐不喜欢,如儿也不喜欢。”
她笑出声来。她这个族妹,不知道怎么的,自打第一次见到她就喜欢缠她。董鄂家门衰怍薄,她只有一兄一弟,如今新来一个女儿家,董鄂婉乐得跟小女孩玩。到底董鄂婉天性温柔,又脾气极好修养佳,两个女孩一处日日相处,倒比亲生姐妹还要亲上几分。
她渐渐长大了。董鄂婉的美名整个家族皆知,都当她非池中物,自然巴不得亲近她。董鄂如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几乎在她家常住。她双亲念在女儿家孤身一人怪心疼的,也乐于让董鄂如陪伴她。
从她八岁开始,一直到十四岁,整整六年,和如儿一起长大。如儿爱黏她的性子,从小到大都没变。她知道如儿调皮,被宠坏的女儿家总是不服管教,但每每只需要她一个眼神,董鄂如就立刻乖巧下来。如儿的父母见此更是感叹,说什么一物降一物,如儿这个混世魔王也亏得婉儿制得住。又开玩笑说,倘若婉儿是儿郎,定要把如儿许她,不然,不知道以后哪家公子哥儿能降得住如大小姐。
家人说说笑笑,拿两人逗乐——主要是拿董鄂如逗乐,她也跟着莞尔,所有人都没当回事,除了董鄂如。
十二岁的董鄂如已经隐约知道嫁娶是何物,当即涨红脸,信誓旦旦大声道,“我才不要嫁给什么公子哥儿,我只喜欢婉姐姐,以后……”如儿面色羞红,怯怯的又充满期待的拉住董鄂婉的衣角,小声说,“姐姐,以后等我长大了,嫁给你可好?”
一句话惹了哄堂大笑。
她也被不懂事的小如儿逗笑,禁不住满堂调笑,她红着脸拉住如儿告辞。
不懂事的小女孩的话,谁会当真。却没料到,如儿仍旧极其认真地问她,“婉姐姐,我嫁给你,好不好?”
她爱怜地摸摸如儿的头,面颊微热地回答,“傻如儿,我也是女儿家,不能娶你的。你以后呀,要嫁个知你疼你的如意郎君——”
话没说完,如儿急的要哭,“不要如意郎君,如儿只要姐姐。”小姑娘扑在她怀里,那么用力,搂的她喘不过气。
“如儿,松手,疼。”她又连忙安抚,“你还小,等你有心上人就不会像现在这么想了。”
如儿松了松力道,还是抱着她,“什么是心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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