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着张叔进了屋子,对方先是在窗口的位置上点了三根香,转过头来就瞪着眼睛把我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你惹的事儿不小啊!怎么得罪着大仙了,你仔细跟我说说。”
我以前就听说,东北大仙看事儿,他不用你开口,打眼就能看出七分,否则也没有在这行里混饭的资格。今天算是头一次见识了。
我把在七王洞里的事情全都略了过去,只告诉他我用生石灰煮死了七条黑蛇。
那个张叔听完哼了一声:“你没全说实话,你弄死黑蛇是为了图财害命吧?”
我刚想解释两句,张叔却先摆手道:“你不用多说,前因怎么回事儿,我也不问了。江湖中的事儿,知道得多了,不是什么好事儿。但是仙家的事儿,咱们得说道说道。”
张叔点起一根烟道:“你把黑长虫煮死,它们不怨你。守山蛇早晚得死,不管是谁想去拿东西,都得弄死它们;就算你手下留情放了它们生路,丢了宝贝,它们也活不过一年。它们的命早就已经定了,它们不怨你害了命。”
张叔声音一沉道:“但是,它们怨你没给留余地。当初,那黑长虫求你饶命了吧?”
“没有啊!”我确实没看出来那些黑蛇还有求饶乞命的意思。
张叔看了我一眼道:“长虫不会说话,它当时肯定是做了求饶的动作,你没看出来就是了。”
张叔道:“它求你,你不饶。现在轮到你求它了,看它饶不饶你吧!”
我忍不住反问道:“怎么叫它饶不饶我?”
张叔抽了一口烟才说道:“当时,你动手煮死了黑长虫,黑长虫也得还回来。你要是信得着我,我就找一个地方把你们放在水里煮,让黑长虫看着。”
“黑长虫在水里求你的时候,你不饶他,现在换成你在水里求它。要是你小子嘴甜会说话,能把黑长虫说动了,破点财也就没事儿了;要是你说不动它,它一时半儿也不会再过来找你,毕竟你也受了不少皮肉之苦。”
豆驴子听完立刻不干了:“这特么胡说八道。我怎么知道他饶不饶我?万一你手底下没个深浅,把我们哥儿几个全都煮熟了,你还打算卖肉汤啊?”
“怎么说话呢?”那个张叔翻脸道,“我好心好意救你们,你还特么满嘴屁话。爱信信,不信滚犊子。”
在东北找大仙问事儿,最忌讳的就是当人家面说不信,对方肯定当场翻脸。
豆驴子却一点觉悟都没有:“你说那啥玩意儿?你把我们放水里煮,是捆着,还是让我们坐着?你不捆着,水一热我就能蹦出来;要是想把我捆上,我能同意吗?再说,我特么怎么知道那蛇说什么?你当我是哈利波特呢?”
张叔被豆驴子一顿抢白噎得好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来了一句:“我只能告诉你,黑长虫说啥,我能听明白,到时候,我站在边上给你们照应着就完了。这事儿,你要是不信,我也没办法。”
豆驴子瞪着眼睛道:“你就不能想啥招儿把那长虫灭了?”
“滚犊子!”张叔咬牙切齿道,“你们不是来问事儿,是来找事儿的吧?”
东北大仙驱邪,不像道家直接开坛做法、拔剑斩鬼,绝大多数都是起到中间人的作用,两边说和,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动手。豆驴这么说话就是在砸场子。
豆驴子和张叔斗嘴时,我的脑子也在飞快地转动,直到两个人快要闹崩的当口,我才开口道:“老驴,别说了。这位老神仙,我们按你说的来,您老随便安排吧!”
张叔半沉着脸道:“要不是老子心善,就冲那老犊子几句话都不能管你们。你们等着。”
张叔拿着电话联系了好半天,才给我们包下了一家大众浴池。等我们几个脱了衣服坐进池子里,外面就开始往池子里注水。
一开始往池子里灌的还是温水,不一会儿的工夫就开始往池子里加热水了,澡堂里的温度越来越高,张叔也跟着点起了三支香来。
袅袅青烟从香炉中徐徐而起,成行的汗珠子也顺着我的脸颊流落而下。一滴接着一滴从我眼皮上掉落下来的汗珠差点挡住我的视线时,张叔也跟着怪叫了一声,踮着脚尖儿、手舞足蹈地在澡堂里又蹦又跳,嘴里模模糊糊地发出一阵怪异的音节。
按照东北的说法,这是大仙儿来神儿了,也就是有仙家附在了张叔的身上跟黑蛇的亡灵交谈。
仅仅一会儿工夫,张叔就像蛇一样扭动着身子趴在了地上,从水池外面扬起头来,将下巴压在水池边缘,嘴里带着丝丝声响地说道:“你欠我的债该还了。”
我沉声道:“你的债不是我欠的,而是当年把你放在天坑里看守棺材的人欠下的,他当年的布置就是为了杀你。”
“我知道!”对方狂怒道,“我没想过要活命,我只是想让你放我的一个兄弟出去,给我们留下一丝血脉。你是怎么做的?你让我们全家死绝!”
“嘿嘿……”对方阴声冷笑道,“‘打蛇不成窝,成窝不打绝’的老话儿,你没听过?你杀我全家,我也杀你全家。所有跟你有关系的人全都得死,全都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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