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身体其实并不属于你自己。
尽管公司从未把这一事项写在明面上,但它们的实际运行方式就是如此,公司内部设立了专门的部门,其每天的工作内容就是如何定制你的身体,以便让公司的每一个员工都能在工作岗位上达到最佳的工作状态。
随着零的开口,会议室里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望向她的眼神也顿时充满了敌意。
那是看待阶级敌人的眼神。
他们当然知道零在说些什么,一切的不安与惶恐都来源于变异所带来的不可控,真正的影响从不在于美观问题,而在于这场变异的尽头会走到哪里。
截止他们目前所掌握的情报,已经有许多变异者都通过这场“疾病”拥有了增强体质、提升个人战斗力的构造,没有人能保证这些变异是否会在未来的某天,演变为足以与公司抗争的不稳定因素。
而这,才是真正的危险所在。
零刚才的演讲,不过是将这个所有人都明白的道理摆在了台面上。
阻止变异是不容动摇的决策,但在此之上,他们还需要一如既往的维持一个良好正面的形象。
“公司改变生活。”
零却仿佛看穿了他们的内心,轻飘飘地说出了一句让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更加阴沉的标语。
没有人会对这个标语感到陌生,它无处不在,滋长于联合政府的大街小巷,让每一个人在抬头仰望公司高耸入云的大楼时,都能产生嫉妒与向往交织的情感。
唯一的问题在于,当某一天机会降临在你身上时,你愿意为成为公司的一员付出怎样的代价?
现实已经给出了答案。
人们愿意放弃他们原本的身体,躺到冰冷的手术台上,任由公司将那些风险未知的义体移植进他们的身体。
待在公司的时间越久,零就越发现这个共识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骗局,处于她现在的岗位上,便能一眼看见那些人人生的尽头。
“我一直都很好奇,为什么他们明明知道这是一场骗局,却依旧趋之若鹜。”
零的语气仿佛失去了属于人类的情感色彩,平静冰冷得犹如人工智能的合成语音,她也曾是那趋之若鹜中的一员,在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努力之后才终于走到了今天的位置。
会议室的门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她大放厥词的行为显然已经引起了公愤,而对待这样的人,公司想来只有一个做法——让其失去继续发表看法的可能性,除了每天都致力于把人转变成机器的部门之外,公司每年都会支付相当一笔资金用于“维护企业”。
维护企业形象的方式有许多种,其中就包括了让那些抹黑公司的人再也说不出话来。
零只是抬眼瞥了一眼等候在会议室门口等待指令的安保人员。
“不久之前,在我询问一个下属的问题时,她回答了我……顺便一提,她来自于治安环境最差、失业率最高的边境城市。”
评议长没有立刻发号施令,强烈的不安在他的心中蔓延。
不只是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变异,更因为零的转变。
能够在军用科技一步步爬到这个地位的人绝不可能是傻瓜或是冲动的莽夫,零一定知道自己说出这些之后可能导致的后果。
她会成为会议室里所有人的对立面,因为她此刻面对着的,就是一步步将联合政府变成今天这副模样的人。
握着水杯的手掌微微颤抖着。
既然如此,她今天一定是有备而来。
“我的下属告诉我,偶尔当她加班到了深夜,坐在看起来装修得气派的办公室朝着楼下看去时,会觉得自己的处境要比下面的那些人好上许多。”
“很遗憾,零今天的精神状态不正常,这可能也是变异的征兆。”
发话的事军用科技的创立者,他越过了评议长,直接向安保人员发号施令,“她需要镇定剂,你们还是尽快去带她去接受治疗吧。”
在场的所有人之中,最痛恨零的莫过于军用科技的创立者。
她所存在的每一天,仿佛都在提醒着他那场公司内部权力斗争的失败,而在那之后,零便将所有的技术都牢牢掌握在了她和由她亲自挑选的团队人手里,让公司再也不可能让那次的实验事故重演。
毫不夸张地说,零的大脑,就是军用科技如今的半壁江山。
所以即便面对这样的场合,他所能想到的也只是暂时让零闭嘴,直到将她的大脑撬开,把里面的知识和宝藏尽数挖掘出来之前,她都必须活着。
“如果每个人从高楼上向下看去,谁都能立刻找到比自己现状更为悲惨的人,从而产生‘现在的生活也许还不错’的想法,这就是公司一直致力于创造的模型,繁重的工作与麻痹式的自我安慰往往会让人失去思考的时间,从而忘记了是谁造成了这一切。”
安保人员想要迈出脚步,却发现突然失去了对于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他们的双腿变得无比沉重,沉重到很难再维持住站立的姿态,短暂地挣扎过后,他们便扑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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