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雨声潺潺。
老太太肃然道:“陆衡之这一脉实则与我们家亲戚关系实在有些远了,虽都住在京城,往来却不算密切。陆衡之十二岁时,他父亲陆仁突然患病去世,家里一下断了生计,他也上不起原先的学堂。
“他母亲求到我面前,希望能让陆衡之在陆家族学念书。这不是什么大事,我自然应了。
“当初不过是无心之举,谁也没想到,他竟然中了状元,一路平步青云,入阁成为首辅。
“更让人想不到的是,他当了首辅的第一件事,便以伪造官银为由,亲自将他亲叔叔陆仲下狱问斩。”
苏青珞一颗心揪起来,问:“那他叔叔当真伪造了官银吗?”
老太太道:“他叔叔是个银匠,不过打着玩造了两三锭官银罢了,实在罪不至死。据她婶婶说,是陆衡之公报私仇,但究竟具体为什么,谁也不知道。”
老太太叹息道,“那可是他嫡亲的叔叔,他杀起来连眼都不眨,更别提后来被他打死的小厮和丫鬟。”
她语气微沉,“青珞,你真嫁给他,琴瑟和谐还罢了,倘若一旦有不顺他心意之事,只怕他不会善待你。”
“你好好想想,若是反悔,我即刻命人拦他入宫。”老太太急切道,“再晚可就来不及了。”
苏青珞平静地摇了摇头:“外祖母,我信他不会害我。”
她语气肯定。
老太太急道:“你如何能如此肯定?你根本不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
苏青珞握住老太太的手,低声道:“外祖母,有件事我撒了谎。先前我说在圣安寺遇险,房间内虽然燃了媚香,但因为我开了窗户,所以未中媚香的事是假的。”
“那媚香太烈,我并未躲过去,但此事实在难以启齿,所以我一直隐瞒未说。”
老太太脸色一变:“你、那你跟他?”
苏青珞摇头:“陆衡之并未碰我,他……很君子。”
老太太不觉松了口气。
苏青珞又道:“之后的赏花宴上,我险些同玉阳公主撞衫,也是他帮了我。前日遇见宁海路,亦是他出手。”
她伏在老太太肩上,一下下安抚着她的脊背。
“外祖母,眼见为实。陆衡之虽然有时候手段有些……严厉……”
老太太没忍住:“只是有些严厉?”
苏青珞说话有几分心虚:“比较……严厉。”
老太太无语。
苏青珞接着说:“但陆衡之并非不讲道理的人。有些事情我们并不知道前因后果,也不能管窥蠡测。”
“比如他教训宁海路,第一回也只是当街泼了他水,若非宁海路当街对我失礼,相信他也不会下手那么重。”
“外祖母,我相信我看到的,陆衡之是个好人,他从来不曾害我。”
“何况,我……心里有他。”
这话不能同陆衡之说,此刻却忍不住将心里话告诉最亲的人。
“我想跟他在一起,哪怕每日只是看到他,也是开心的。”
老太太一时神色复杂:“他为你倒也算费心。”
想起许久前陆衡之看苏青珞那个眼神,她无言片刻,道,“罢了,事已至此,只希望他待你真心。你嫁过去后,也要尽量顺着他。”
“是。”
苏青珞想,陆衡之既然不近女色,又需要一个妻子,她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想必他不至于为难她。
*
宁海路当街被陆衡之废了左手,回来又被父亲骂的狗血淋头,要他去道歉,他深觉是奇耻大辱。
恰逢好友程淮来探望。
程淮问:“我听家妹说她今日上街刚好瞧见你被陆衡之伤了,伤得厉害吗?”
事情竟然传得这样快,宁海路只觉得没脸:“幸好是左手,若是右手,呵,我跟陆衡之拼命!只恨如今他权倾朝野,我拿他竟没什么办法。”
程淮笑了笑:“那女子不过是寄养在永顺伯府的一个商户之女,名声又不怎么好,何妨入宫求求贵妃娘娘,把那女子娶回来,岂非大快人心。”
宁海路拍手叫妙。
陆衡之不许他碰那女子,他便偏要娶回来日日碰给陆衡之看。
宁海路仿佛看到陆衡之听到他要娶那女子之后的表情,以及那女子被娶回来后被他压在身下折磨时的模样,心中浮起一阵快意。
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对了,那女子叫什么你妹妹可知道?”
“苏青珞。”
宁海路没耽搁,派人给陆家送去赔礼,立刻便入了宫。
宁贵妃如今在后宫最是得宠,永顺伯府不算什么权贵人家,不过一个寄养的外孙女儿,不算什么难办的事儿。
难得她侄子收了心有了想娶的人,她便答应了。
而且陆衡之三番四次同她过不去,又伤了她侄子,丝毫不给她面子,她也想给这人一些教训。
等皇上夜里过来,宁贵妃便在枕边说了这件事,请皇帝赐婚。
这实在是一件小事,皇帝顺口便应了。
于是隔天一早,宁贵妃便派人给宁海路送了口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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