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地之中,此时只有乔松和荀夫子两人,师徒二人相对而坐,中间则是一盘围棋。
从棋盘中黑白二子的局势来看,乔松显然有些心不在焉。
回到营地已经第三日了,乔松依旧没有决定如何处置那处地下世界。祭坛中九天玄女神像上的河图已经取出,被封存后送往咸阳,这样重要的礼器自然要妥善保管。
只是,留下的这片地下世界,让乔松很是犹豫。不管是八十具兵魔神残骸,还是那些五彩神石,都关乎天下安危,贸然将其取出,对如今的秦国究竟是利是弊?就好像眼前这局棋一般,让他举棋不定。
荀夫子也不急,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自己这个小徒弟脸上纠结的模样。
地下世界一行,那些上古秘闻也让这位老夫子心中充满了震撼,几十年人生浮沉锻炼出来的意志也一样受到了影响。只是,随着时间流逝,荀夫子也逐渐恢复了平静。
可该怎么处理,也的确是一个棘手的问题。只是,这个小徒弟有些钻牛角尖了。
良久,乔松叹了口气,手中的棋子并未落在棋盘上,而是放在了盒子之中:“老师,请恕学生失礼。”
“还是为了地下之事?”
“让老师见笑了,学生还是有些拿不定主意。”
眼下蜀山迷魂凼已经被大军封锁,禁止任何人出入。包括原本针对迷魂凼的研究,也必须要有乔松的手令方才能进入,除此之外,任何人胆敢擅闯,迎接他们的只会是秦军的强弓硬弩。
荀夫子微微叹息,开口道:“论语·微子一篇,楚狂接舆歌而过孔子曰:凤兮凤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已而,已而!今之从政者殆而!”
乔松怔了一下,正襟危坐,这是老师要教导他了。
“往事不可谏,来者犹可追。以史为鉴,以知兴替。地下世界的发现,已经告诉了我们,单纯的重复过往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上古时期的机关造物,的确令人叹为观止。可先贤记录下来的故事告诉我们的只是如此吗?上古先贤得天人所授,驾驭机巧,驱逐异兽,缔造辉煌。然,却也引来了连绵不断地战火。
何故?
机关之罪?
非也,德不配位,才不堪任,力不及行,智不匹谋而矣。
空有驾驭机关的能力,却无与之匹配的美德,如此利器落入野心之徒手中,只知争权夺利,乃至天下纷乱若斯,民众苦不堪言。
少康毁机关,筑虞渊,天下何以就此平静数百年?
何故?德行匹配而已。”
荀夫子语重心长的教导他。
这一番话,让乔松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机关术再如何强大,也不过是死物,真正可怕的是欲壑难平。
就好比火药的出现,在古中国历经数百年,最多的应用是烟花,带给人们喜庆与幸福。可传至西方,却成了杀戮的武器。
火药还是那个火药,是人心造就了这两种截然不同的结果。
那么今天的大秦,做好接受这样的机关造物的准备了吗?
乔松不由得扪心自问。
此刻,他方才明白,虞渊封印,封印的是什么,这里封印的是发展到一个后人难以企及高度的机关术,封印的也是动荡之源。
此时,封印已然打开,是就此全盘接受,还是将其继续封印,等待有一天大秦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再将其打开?
回想起地下世界之中那些战火连天的画面,乔松心里逐渐有了答案。
“多谢老师教诲,学生明白了。”
……
就好比罗网收藏的名剑,有名剑而不用,无疑是愚蠢的;但双眼为名剑的锋利所蒙蔽,为剑所操纵,而最终沦为剑奴,却也称不上智慧。
所以,针对虞渊封印下的秘密,乔松将自己的意见写在了奏疏中,呈报到了咸阳。
看着这份奏书,嬴政从起初的震撼,再到之后的不解,逐渐理解了儿子的心思。
奏疏的最后,引用了老子的一句话:水满则溢,月亏则盈。
大秦如今已经可以横扫天下,这些机关术的出现,无非是锦上添花。可其所带来的风险,倘若一着不慎,却足够让大秦分崩离析。
如今的天下,齐楚未灭,各地心怀不轨者甚多。故此,不可操之过急,需缓缓图之。
思索了许久,嬴政开口道:“来人!”
随着话音落下,空荡荡的大殿中突兀的出现了一个黑影,来人跪在地上,宛如本就在那里一般。
“你携带寡人密诏,前往楚地将寡人先前吩咐的事做完,然后前往蜀中,听候二公子之令行事。”
“臣,章邯领命!”
来人抬起了头,露出了一张年轻的脸——不是别人,正是接过影密卫统领之职不过半载的章邯。
……
当日夜里,月明星稀,章邯率领着一队人马匆匆离开了咸阳城。他们日夜兼程,马不停蹄地前行,希望尽快到达目的地。然而,在行至故魏之地时,他们却遭遇了一场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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