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阳郡治所宛城,此时的南阳并无郡守,所以一应事务是由郡丞叶腾代理的。郡守府的大堂之中,叶腾跪坐在案几之后,皱着眉头看着今年南阳各地的收成。
昏黄的灯光缓慢地燃烧,照亮了这位南阳郡丞沉思的脸庞。
叶腾此人虽为郡丞,但并非常人印象中的文人形象,反而留着一把大胡子,面容粗犷,身形魁梧,看起来更像是武将。
今年南阳各地都在上报欠收,公文什么的都没什么差错。
可问题是,叶腾很清楚,今年南阳并未遭灾,但底下这些官员措辞基本一致,只是统一口径上报欠收的情况,却对欠收的原因只字不提。
若是韩国大多数官员也就罢了,得过且过,把公文总结修饰一番也就上报上去了。可叶腾不一样,他是一个较真的人,底下人如此统一的回复明显就是有大问题,所以他始终想找出其中的原因。
“启禀大人,府外有一位自称农家的来客请见。”
就在叶腾冥思苦想对策的时候,家老前来汇报了一个让他意料之外的情况。
农家?
叶腾很是诧异的将注意力从公文上转移,思索一阵道:“有请!”
来人是一个身着布衣,满脸风霜的农家弟子。
“农家神农堂弟子镰见过郡丞!”
叶腾打量了一眼这位自称农家弟子的人,思忖一番道:“我南阳与农家向来无甚来往,先生此行倒是让某意外的很呐。”
“不敢当大人先生之称,大人唤吾镰即可。”来人推辞了一下,旋即解释起了因由:“我神农堂堂主因故途经大人治下,偶见田间灾情,心生疑窦。秦之三川与南阳紧邻,却是丰年,为何南阳却灾祸横行。
故此,遣人秘密调查,发现这背后却非天灾,实乃人祸。
堂主打听到大人刚正不阿,心系黎庶,故此遣小人前来见大人一面。”
人为?
叶腾表面上不动声色,心底却暗道果然如此,旋即不免生出黯然之心:这韩国,竟已糜烂至此了吗?满郡上下官员,竟无一敢开口说话。
面对对方这样的说辞,叶腾砰的一下拍案而起:“先生这话,是在斥责在下有眼无珠,任人无方嘛!”
在先秦时期,郡守之下的县官并非由中央直接任命,而是由郡守任命的,所以叶腾才会有此话。
镰连忙道歉:“在下并非此意,只是,南阳灾祸背后之人非同小可,还望大人谅解。”
“哼!能有什么人!”
“乃是南阳富商翡翠虎!”
叶腾唰的一下扭过了头,脸上露出了吃惊的神色:“没有证据,先生莫要胡言,那翡翠虎可是我韩国义商,受到我王表彰的。”
翡翠虎?
义商?
镰差点儿没气笑了。
也不解释,而是将农家的调查结果呈上。
叶腾端坐下来查看,起初还不在意,可是越看脸色便越是难看。
唰……
他再度起身,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眼前这农家弟子:“此言当真?”
“来之前,堂主嘱咐小人,可用我农家声誉做保。”
叶腾眼睛不住的扫视着四周,猛然合上了手中帛书,道:“此次还是谢过农家仗义襄助,在下必铭记在心!”
镰双手一抱:“信已送到,然还有一言相告,愿大人听之。”
叶腾一抬袍袖,“但说无妨。”
“翡翠虎虽一介商贾,然大人当知,其背后之人手眼通天。大人一旦出手,难免与其对上。倘若有一日大人无力相抗,可遣人前往城西后稷酒舍,我农家必倾力相助,以保大人万全。”
叶腾攥紧了手中帛书,恨声道:“先生且放心,本官定与此等祸国之人势不两立!”
眼前之人向叶腾躬身一拜,紧接着趁叶腾没有注意的功夫,竟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噗的一下便插入了自己的心脏。
没一会儿,此人便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叶腾这才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不由得大惊失色,连忙跑过去将其扶了起来:“何须如此,何须如此啊?”
镰脸上带着决然之色,颤声道:“话已带到,望大人莫忘南阳黎庶!”
一句话落下,镰便没了呼吸。
叶腾神色愕然的望着没了生息的镰,良久长叹一声:“义士也!”
“家老,厚葬之!”
嘱咐了一句家老,叶腾的脸色渐渐阴沉了下来。
他此时对此人的话已经信了七分。剩下的三分,需要遣人去南阳各地调查一番才能确定。
不过……
农家查到的翡翠虎收集生石灰的证据吗?
叶腾脸上闪过了一丝狐疑,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太对劲儿。
……
郡守府外,家老急匆匆的前往了城里的棺材铺,定了一口上好棺木准备明日将镰的遗体下葬。
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时代,人死了有时候甚至是草席一卷,就丢到了乱葬岗。
能有一口棺木,已经算是厚葬了。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就在连夜前往棺材铺的样子,却被人看在了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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