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央讲完台词下场，唐时宜用手肘碰碰他：“你衣服哪来的？”

　　 她从大一时就担任校园主持人，穿过无数影楼借来的礼服，一眼就能看出衣服不是学校租的。

　　 用辅导员的话来说，学校的经费不是用来吃喝玩乐的，而是用来建设校园的。

　　 思想拔高到这程度，哪个学生敢说个不字。

　　 影楼的礼服材质有多粗糙，领口有多扎人，那更是一个字不敢提啊。

　　 黎央身上这套西服的版型，就跟拿夹板夹过一样板正，没有一丝褶皱。

　　 “朋友借的。”

　　 不知为何，黎央这答案说得有些心虚。

　　 唐时宜不是八卦的人，得到答案后就转移了话题。

　　 热热闹闹的元旦晚会在一个小时后，顺利落下帷幕。

　　 舞台顶部悬挂的喷纸机洒出五颜六色的亮片碎纸，所有主创人员登台谢幕。

　　 站在最中间的是四位年轻的主持人，他们终于可以放下主持人的身段，跟同龄的朋友们一起玩闹，开怀大笑。

　　 闻野站在台下，静静地看着黎央。

　　 黎央很少这么笑。

　　 高中的时候，闻野从来没有正视过黎央，对他的长相属于见到面能认出来，事后回想起来又不会留下印象。

　　 黎央在一中的成绩不出彩，常年吊车尾，跟闻野这样的天之骄子隔着长长的银河系。

　　 现在回想一下，只记得他趴着睡觉的侧影。

　　 那时的黎央，在最朝气的年龄，裹着沉沉的暮气。

　　 眼前舞台上的黎央，被无数人簇拥着，有同学，有朋友，也有老师。

　　 大家似乎很喜欢他，一个个抢着跟他合影。

　　 黎央好脾气地来者不拒，脸上一直挂着笑。

　　 他头上夹着几片彩纸，肩膀上也掉落了几片，在密密层层纷飞的彩片中，黎央牢牢地抓住了闻野的一切感官。

　　 黎央笑起来很好，这是闻野最近的发现。

　　 含情瑞凤眼，微微眯起，看人时总像带了深情。

　　 可他知道，那里面根本没情。

　　 闻野双手插兜，冷眼看着他和别人合影。

　　 好像，他们两个从来没有过合照。

　　 舞台的喧闹逐渐趋于平静，人潮散去，留下一群任劳任怨打扫场地的志愿者。

　　 黎央回到后台，走过长廊，找过更衣室，又折返回大厅。

　　 闻野不在。

　　 可是，身上的西装还没来得及还给他。

　　 “哥哥，结束了吗？”黎苗打了个哈欠，眼角渗出困顿的泪花。

　　 早就过了她的休息时间，撑着精神看完后半场晚会，黎苗控制不住要睡觉。

　　 黎央放弃找人，一把抱起黎苗。

　　 “走，我们回家。”

　　 走出礼堂大门，萧瑟的寒风迎面袭来，像是看不见的刺刀，来回活刮脆弱的皮囊。

　　 黎央的羽绒服给了闻野，不管多贵的西装，也不可能抵御零下八度的寒风。

　　 幸好，租房离学校不远，走过去大约十分钟。

　　 兄妹两人，顶着寒风前行，不管怎么看，都有点惨。

　　 可是，大手牵着小手，齐心协力往一个方向使劲儿，心里是暖的。

　　 “嘶，嘶~”到了家，黎苗忍不住抽气，太冷了，宣城从来不会这么冷。

　　 好在，屋里暖气足，冻得失去知觉的四肢血液开始恢复正常流通。

　　 黎央帮黎苗解下围脖，让她去洗澡。

　　 没一会儿黎苗噔噔跑过来：“哥哥，卫生间的门好像坏了。”

　　 黎央走过去检查，发现锁芯因为老旧上锈，卡在里面出不来。

　　 “明天我买点机油。”这种小问题对黎央来说，不值一提。

　　 莲花小区的房子装修陈旧，线路老化，电器罢工层出不穷。

　　 黎央自学电工、木工、油漆工，修修补补，总能把破损的东西修得完好如新。

　　 很轻松撬出卡顿的锁芯，黎央来回转动把手，确认可以锁上后，黎苗关上门洗澡。

　　 回到房间后，黎央脱下身上的西装。

　　 虽不认识衣服品牌，却也是识货的，肉眼可见这套衣服价格不菲。

　　 他记得在四合院时，闻野的衣服有专人拿走，送到指定的店清洗。

　　 本想洗干净还给他，现在又不敢轻易动手了。

　　 想了想，黎央拨通闻野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直到快自动挂断才有人接听。

　　 “喂？”闻野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累。

　　 “你的西装是不是有专门清洗的店？能不能告诉我地址，洗干净后，我送给你。”

　　 “好啊，一次一千。”

　　 “......”比他一个月的房租还贵。

　　 黎央所剩的现金不多，付完房租，剩下的仅能维持平日的生活开销。

　　 好在黎苗的药还没吃完，下次买药又是一大笔费用。

　　 “麻烦把地址发给我，谢谢。”黎央生疏礼貌，把两个人的界限划得很清晰。

　　 “啪。”电话被挂断。

　　 迟迟等不到闻野的回复，黎央只好把西装收好，挂在衣柜里。

　　 华丽的西服跟简陋的衣柜格格不入，如同高贵的王子偶尔在贫民窟落脚，很快就会离开这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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