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着运粮船只的这几日,陆允明或听谢刺史汇报本州政务情况, 或去汴河及支流河道视察, 或接待当地士绅,进行着正常的公务活动, 就似对节度使府的事情全不知道一般。
三日后, 粮船进入汴州, 停在州城外二十里的浦水渡。
陆允明即将离开汴州,谢刺史带着程平等属官、刘温代替其父领着几个宣武军中官员,在城门外送行。
程平心里绷得紧紧的, 面上却随着众官行礼说话。
陆允明对刘温笑道“请熠辉代某转告都督, 万望保重身体。某从江南回来,再来拜望。”
刘温微眯眼睛,笑着行礼“谢陆相公挂念。此去江南,山高水长,陆相公亦请保重。”
成平心里有预设, 总觉得他这话里别有深意, 表情似乎也有点笑里藏刀。
陆允明笑着看刘温一眼“多谢。”
又与谢刺史叙了几句,程序走完, 陆允明上车。送行诸人再行礼, 目送黜陟使南去。
候车驾走远, 刘温扭头看谢刺史, 笑问“尊夫人吃着那参可觉得还行若还好, 我让人接着淘换来。”
谢刺史笑道“吃着很好。待吃完了, 少不得还要麻烦大郎。”
刘温笑道“我们之间说什么麻烦”
刘温又笑问谢刺史身后的程平“听闻悦安与陆相是师生, 果真吗”
程平笑道“平礼部试时确是陆相知贡举,只是后面还有殿试”
刘温不甚在意地拍一下头“对现在都是天子门生了”
程平笑笑。
刘温翻身上马,对谢刺史等道“某去军中看看,就此别过了。”
刘温带着宣武军诸将官骑马而去,扬起一片薄薄的尘土。
谢刺史看看程平,似是想说什么,最终却只道“我们回去吧。”
“是。”程平跟在他身后上马,其余州府诸官也上马上车,大家一起回州府衙门。
诸官员在门前下马时,突然不知从哪里窜出来几个索乞儿,“贵人给点吃的吧。”
随行仆役和门口守卫赶忙过来驱赶责骂。
谢刺史淡淡地道“罢了。”然后便当先走进门去。
官吏们也跟在他身后进了衙门。
回到自己的廨室,程平展开手里乞索儿塞的小纸条“黄雀在后,意在沛公。”
这是刘恭的笔迹与刘恭一起画过好几回图纸,程平认得。
谁是黄雀,谁是沛公,不言而明,程平后背霎时冒出一层冷汗恐怕不只黄雀在后,还有借刀杀人刘温目的在粮,刘良目的则在人,然后把这罪名栽赃在其兄头上,程平联想到前些日子调戏父妾的事,这样的事确实是刘良的手笔
她咬咬唇,快步走向谢刺史日常办公的衙门后堂。
“悦安说有人要对陆相不利,可有什么证据”谢刺史负着手,好整以暇地问。
来找谢亭,也是没有办法,程平手里没人。谢亭态度暧昧,但终究不是节度使府的,之前陆允明又说让自己跟着他,程平只能选择赌这一回。
“事情紧急,请使君先让下官带州府卫卒赶过去一看究竟,若此系子虚乌有,平愿意领罚。”程平不回答,只请命。刘恭让人以这种方式传信,就是不想让人知道,事情虽然紧急,却也不能把他卖了。
谢刺史慢慢地道“陆相刚走,我们便追过去,若没有什么歹人汴州怕是会成为朝中笑柄。笑柄也就笑柄了,但汴州军事都由刘都督节度,本官一共就这点府卫,此时以有人对陆相不利这样的因由让你带去追黜陟使日后你让本官如何见刘都督”谢刺史的声音陡然转冷,“引起汴州军政不和,这个责任你负得起吗”
程平看着谢刺史“若此事纯系虚构,下官会上表谢罪,并去都督府向刘督解释,任由惩罚。”
这是把官声前途都压上了,谢刺史没想到程平竟然会如此。他似笑非笑地看着程平“悦安与陆相这门生与座主委实是相得,让人羡慕”
“平从京中来时,圣人交代陆相疏浚运河,往来汴州,你帮着他些。平不敢不从圣命。”
呵,把皇帝都搬出来了谢刺史眯起眼,“你可知,若真有人敢去动黜陟使,得有多少人马我们这点府卫能挡得住”谢刺史轻声道,“你去,要么搭上前途,要么搭上『性』命,可想好了”
程平咬咬牙“请使君应允”
谢刺史深深地看她一眼,走去案前,从匣子中拿出令符,“拿去吧。”
程平接过令符,匆匆行一礼,转身出去。
程平让司兵参军事姚焕点齐人马,赶紧跟自己去。
姚焕生得五大三粗,人却很是谨小慎微,便是凭着这份谨慎,在司兵参军这个位置上一坐多年。他见程平面『色』冷冽,又拿着刺史令符,不敢怠慢,赶紧召集人马,跟程平出城。
能带走的府卫不过八九十人,但程平算着,陆允明护卫侍从满打满算二三十个本来还多些,但这里那里派出去一些,跟着押运粮草的又去了一些,剩在身边的也就这么一点了,毕竟谁想到真有人冲击宰相卫队、谋刺宰相呢大白天的,又在州府近郊,为了对付这点人,也为了掩人耳目,对方不会派大队人马去的,自己带的这些人应该也能应付应付。不管如何,尽人事,听天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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