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看,是那个疯女人,她又跑出来了!”
原本在村口玩闹的孩童中,有一人眼尖,似乎看见了什么,伸手一指,嬉闹的声音顿时消停下来。
垂落的残阳将屋舍的影子拉得昏暗且长,一道身影就踉跄地从中挤了出来。
那是一个妇人,不知道从哪儿跑了出来,或者说钻了出来。发型脏乱不堪,干净的衣裳蹭上了成片成片的污秽,脚上的鞋子都跑丢了一只,神色充斥着惶恐与不安,像是正在逃离着什么。
但跑到村口,望见了那群孩童,她又陡然静愣住了,嘴唇翕动,紧抱着怀里鼓鼓囊囊的东西,不断在念叨着什么呓语,无神的目光有些唬人。
“啊呀,我们快走,不要被她盯上,不然她会把你当作她的儿子,晚上把你抓走的!”
那个最先发现妇人的孩子忍不住一惊一乍地大叫。
大部分孩童听了这话,也都下意识往村口杂物后面躲了过去,唯恐被这妇人看见。
但他的话很快引起一个没躲起来的小姑娘稚声稚气地反驳:“才不会,瘦猴,不准这样说元昌婶!”
只是她这样说,反倒只招来了更多唱反调的。
小名叫瘦猴的孩子躲在树后,探出个头,振振有词:“就不,就不!大人都说了,见她要离远点,不然有病会来害你的!”
也有人戳了戳身旁人,吓唬道:“她在看你!你要成她的儿子了!”
“胡说,明明是在看你,等下就把你抓走!”身旁人立刻反驳道。
紧接着便又是七嘴八舌了起来,议论纷纷,什么见到她就没好事,每年都会害人……
引得小姑娘更加气恼了,但又说不赢。
她只好开始请帮手,伸手拉了拉一旁同样没躲起来,略显沉默,只一直望着妇人的男孩,有些气呼呼的说:“石头石头,快帮我”
“啊呀,不准帮!”
男孩还没有回话,瘦猴反倒先坐不住了,大叫着,从树后晃出了半个身子。
“每次小娥都这样耍赖,不能帮了,你要是帮了小娥,那你就是背叛了我们!”
“就是就是!”瘦猴身后,又有几个男孩齐齐吱声,探出个头来,似乎这件事的重要性远比被疯女人抓走还重要。
“不听不听,就帮就帮!”小娥气恼地跺脚。
“好了,不吵,你吵不过的,我们快趁现在去找元昌叔!”
被唤作石头的男孩眼见妇人失神地坐在简陋棚子里,神色愈发呆滞后,连忙拉着小娥准备离开。
“啊?哦!好吧,听你的石头!”小娥这才不忿的放弃了争辩。
“啊呀,就跑了!胆小鬼才要跑!”
瘦猴见两人要离开,又怪叫着,指着两人,像是在其他人面前,彰显自己的英勇。
“略略略!”
小娥被拉着跑,回头没有争辩,而是做了几个鬼脸,等瘦猴想做鬼脸做回来的时候,她又把头扭回去了,气的瘦猴不轻。
沿着夯实的黄土,两人向着村里跑去。
路上有人搬着凳子坐在树下纳凉,也有人拿着工具,对着木料忙活着什么,最悠闲的则还是端着碗,边吃饭边溜达的。
大人们瞅见两人一副行事匆匆的样子,都忍不住问一问。
毕竟小孩子哪儿会有什么急事呢?
直到听到了小娥认真的说元昌婶又跑出来了,要找元昌叔时,大人们的神色瞬间都僵了僵,像是想到了什么,尤其是家中有孩子的,面色不自然的都有些发愁,显得阴沉了些。
又跑过两个转角。
迎面疾走来了一位瘦高男子,肤色黝黑,晒的快如古铜一般,身子骨看着还算硬朗,但发间却有些泛白,腰间揣着一捆麻绳,神色急切地四处张望,像是在寻什么,却又不敢发出什么动静。
“元昌叔!”小娥连忙叫道,将男子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哦,是小娥和石头啊。”张元昌看到两人,下意识问:“有没有看到……”
石头知道他想问什么,抢话道:“在村口!”
“那就好!”张元昌急躁的脸色暂缓,揣紧麻绳抬脚往村口赶的同时,不忘叮嘱两人一句:“你们也早些归家,尤其是小娥,这么晚了,别贪玩了。”
“什么嘛!明明我们可帮了大忙,还说我们!”小娥望着张元昌离去的背影,哼了声,不免撅起了嘴。
“但是元昌叔说的确实……”
“哪里确实了,就你最会说教了,跟大人似的,哼!不和你玩了,我现在就回家!”
…
…
村口。
那些孩童已经被催赶走,简陋的棚子里,元昌嫂坐着,将衣裳拉开了许多,露出了怀中一团黝黑肮脏的襁褓布,但其中却是用各种石头,杂草,以及一切能用来填充的东西。
她温柔的抱着怀中的东西,似乎将这看作了逝去的孩子,手轻轻拍打着,呢喃着:“乖儿不哭…娘在,娘在……”
而在不远处,还站着两位从田垄归村的妇人,在看见元昌嫂的同时,也都愣了片刻,脸色同样都变差了,但这种变差却并非是对元昌嫂的厌恶,反倒商议说一人留下照看,一人去找张元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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