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影不知还能说什么来安抚,只答他:“别辜负。”
嬴棣缓缓闭上眼,渐渐平静,说了一声好后,还是问:“我想见父王可以吗?”
他知道,父王从来疼惜他,虽然不宣于口,但是他都能感受得到。
他回来,父王不可能不来看他。
霍影顿了顿,看着嬴棣能坐起身来了,便拍了拍他的肩:“你等着。”
夏季的段氏山庄,少了几分外面的暑气。
霍君宴(齐王)一枚黑子落下,正跟棋盘上的白子厮杀的不见血。
他见霍影来,收了手,笑着提醒:“九皇叔,霍影来了。”
背光的男人未曾回头,只看着棋局,静了静,缓缓沉沉问:“他醒了?”
“想要见一见主子。”霍影是看着嬴棣长大的,疼他的很,拒绝不了他的请求。
霍君宴笑着收局:“下了一晚上,胜负难分,我正好也休息一下。”
段氏游廊四周多种紫竹,风吹过,日光被割成碎金跟,摇了一地。
嬴棣在看见自己父王时,只问:“母亲呢,弟弟呢,他们还好吗?母亲去南汉是不是为了帮二舅舅?”
他没有问为什么,这种世道,无人独善其身。
他们这些人,更没有什么不同跟高贵之处。
百姓们付出孩子去前线,他们这些人,一样要搏命周璇在阵前。
霍慎之目光沉寂如常,看着嬴棣许久,才问:“只想问这些?”
“母亲一定能回来的,可二舅舅呢,舅舅还能回来吗?父王,他能不能好好的,活着回来,干干净净的回来。”嬴棣声音在颤抖。
这样的问题,让人沉默。
霍慎之亦无法回答,只同他道:“别辜负。”
嬴棣知道,不管事成或者事败,二舅舅,那个清风朗月,权势无边的谋臣,这辈子都回不来了。
“谢父王,嬴棣去了。”
嬴棣艰难起身,重重叩首。
他长的比旁的孩子个头高,如今迈过门槛去,光影摇曳之间,霍慎之仿佛看见了曾经的自己,越是这般给自己父皇叩头,隐瞒一切,从来军去。
那时候,先帝跟他说:身为皇子,也没有什么不一样,甚至要比普通百姓承担更多。
天还是那个天,下面即便是血流成河,也不见一丝一毫的改变。
云姒收回眼,她的眼睛被太阳照的厉害,进了帐篷,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看清楚里面的人。
“我来帮你戒药。”
云令政没说什么,只解开衣袍,端坐在前。
白烬笙也跟着进来:“云姒的意思是,教会了我,之后就由我来帮你。”
血汗深仇,云姒不想帮他,又不能不出手,由白烬笙负责后续,这合情合理。
银针在云姒手中,落在云令政的身上,犹如游龙。
“这些能够控制减轻你几分的痛苦,若是你撑不住,还是吃了药,那就不怪我了。前功尽弃,到最后会越来越难戒。这个药你已经断断续续服用了快小半年,早已经损了你的脏器,戒掉之后,我也不知你还能有几年可活。”
云姒起身,擦拭着手,闭上眼,掩去情绪,声音变得低冷:“这也许,是你的报应。”
云令政缓缓睁开眼,看着云姒离开的背影,不消一会儿,药瘾发作。
拆骨剥皮的疼,跟密密麻麻的痒,还有疯狂的窒息感,瞬间侵袭而来。
生不如死的折磨,让他下意识拿起桌上的药。
“想想南绛。”
白烬笙就站在他身后,出生提醒:“我答应过你,不会把这件事情告诉南绛,只是你若是戒不了这个毒……这世上无你云令政,并无半点影响。但南绛没了你,她连南汉奉天城都出不了。你不会想她去地下,陪你的。”
妻女尚不得宁日……
“且愿……一博!”
昔日那个孤冷权臣,如今没了半分体面,跪倒在地上,死死挨着。
白烬笙就在他身边提醒:“有人会因为戒药而死,但你只要撑不住,说一声,我会把药给你。可你撑过这一次,下一次,就有希望了。”
她怎么好说,下一次,会更难挨。
转机在哪里,至今尚且没有人能成功戒过,总是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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