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点了一壶胎菊白芽,便径直走向那满架子的书前。
约莫有一百多来本书。
多是游记、杂记和奇传怪传,期间掺杂了小部分的史书、经史传奇,也有些许轻松愉悦的版画、赋图册和诗词歌赋合集。
既有如前朝朱翁之的《九州志》这等正经官学的基础学说,也有如云梅夫人所画的《金石昆虫草木状》总辑,既有《云海江南记》此等闲云野鹤的专着,也有《千家诗》《崇文总目》这等需有一定文学素养方可一观的书册。
“怎没有女孝经、女四书一类的书?”
姑娘轻声问。
显金答道,“你家里没有吗?”
姑娘迟疑片刻后,如梦初醒般轻轻点头。
显金方笑道,“家里既然有,这里便没有。”
看透不说,参透不言,悟透不语。
显金倒是有很多书刊想放进来,比如尚老板极力推荐的《那书生真俊》《穿越人潮相中你》等等系列丛书,其中还包括秦夫子最新力作《云岭镇猫眼》,据说是集悬疑、言情、惊悚为一体的狗血大成者。
最后一本的样书,显金笑纳了,但把秦夫子的巨着摆进‘看吧’的提议,却被显金拒绝了。
她诚然是想打造一个姑娘们放松的地方,却不是企图打造一个鼓动姑娘们春心萌动的地方——在这个年代,传-播错误文化,估计要被抓住关起来。
故而显金在书籍的选择上,虚心请教了乔放之。
乔山长大笔一挥勾了八十几本适合女子阅读,又不涉及敏感内容,不易被人抓住把柄的书册...
姑娘眼睛尖,一眼看到书架最前方的那十来本崭新的书册。
书册名叫《泾县十八吃》,作者叫萧敷艾荣。
书册封面崭新得像昨天印的。
姑娘小声问,“这是何时的书册?我怎从未听过?”
她爹是县衙的学政,举人出身,家里的书在整个泾县也不算很少的了,加之她是嫡幼女,父亲将她与哥哥放在一起开蒙,故而她认识的字、看过的书在整个泾县也不算少的。
显金看了眼那粉嫩嫩的书封,再看了眼那作者的笔名。
她发誓,她从来不知道陈敷的敷和贺艾娘的艾,还能组个词。
一开始,她还以为陈敷在瞎掰,结果陈笺方看了一眼后便道,“世说新语中,‘毛伯成既负其才气,常称宁为兰摧玉折,不作萧敷艾荣’,意思是因委曲求全而飞黄腾达。”
陈敷在一旁直点头,“...我翻了好多本书才知道的!”
显金:...
但你也不能看到“敷”和“艾”字就兴奋啊!
这文中释意,适合你这恋爱脑的体质吗?
对此,陈敷表示非常适合,“...我对艾娘的感情就是委曲求全,最后得偿所愿...”
好吧,“萧敷艾荣”赢了。
显金回答小姑娘的疑问,面无表情道,“这书...是我父亲写的...”尴尬地笑笑,“他老人家牺牲了许多,才写出了这本书。”
牺牲了猪牛下水和豆制品自由、瘸了个脚拇指、还吃了半个月的清粥...
小姑娘捂住嘴笑起来,与显金玩笑道,“我爹也总以文人骚客自居,都有个流传千古梦。”
显金笑道,“令尊何处高就?”
小姑娘也笑,“县衙周学政便是我爹。”
显金:...
你爹可能是真文人,我爹却是假骚客,只骚,不客。
这位周学政家的周小姑娘明显对那满墙的书册感兴趣,但大部分进店的姑娘都对斗柜上的手帐册子、熏染了香气的珊瑚笺书签和用夹棉熟宣制作而成的纸团扇更感兴趣。
特别是手帐册子。
显金以花草、花鸟、山水、鱼虾为插画图主题,特请了青城山院擅长丹青的一名夫子作画,分类别制作印刷手帐册,其上还摘抄了些许略有些矫情但多数姑娘都十分喜欢的诗词。
有好几位姑娘拿着这手帐册子爱不释手,翻来覆去地一页一页看。
这才是“看吧”进账的大头。
茶水,只是个引子,负责将姑娘奶奶们诱进来。
以纸为媒的衍生“文创”产品才是掏空姑娘奶奶们钱袋子的利器——一本三十页的手帐册子卖价达六十文钱,实则成本价不过十来文;熏染了香水的书签,做成了叶子、兔子、白鸽的形象,十枚卖价二十文,实则成本价不过五文钱;之前乔宝珠十分喜欢的“美人灯”,卖价八十文;宣纸团扇卖价十五文...
显金以做bar的基本盘思维,在做“宣纸”的文创ip、推文创产品供给,而瞄准的群体,正是以泾县为轴心辐射开来的具有消费能力和消费情怀的女性。
她打造这家店,为所有被压得喘不过来气的女子腾让一个舒适的、安逸的、可以忘却内宅烦恼的地方。
用书、用茶、用迷醉的香薰、用漂亮的茶盏杯具、用情怀招待姑娘们。
这是从商之道,最为精妙的一步棋。
卖产品,不如卖理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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