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下旬,榆林迎来了连绵不绝的细雨。
攻城本就非胡人所擅长,如今地面泥泞,云梯也变得湿滑,这无疑进一步加剧了攻城的难度。
阿奴汗率军南下,中途虽击溃了小股秦军,但并未继续逼近延州。
见榆林秦军迟迟不出动,再加上天气原因,随即折返回了东胡大营。
哈布其克暂时中止了攻城,战场沉寂了数日。
这日,天气放晴。
在层层重盾的护卫下,哈布其克缓步来到榆林城下。
他派士兵上前,要求与秦军主将对话。
城墙之上,张百松不耐烦地回道:“要打就打,何必说这些废话?”
哈布其克微微眯起眼睛,“你是何人? 报上名来。”
对方一口流利的汉话,秦军众将对此略有些诧异。
张百松朗声道:“老夫张百松,乃是大秦的将军。”
哈布其克闻言,忽然仰天大笑,脸上满是轻蔑之色,“榆林秦军中,我只听说过刘、裴二位将军的大名;而你,虽白发苍苍,我却闻所未闻。”
刘浩彦博然怒变,对着下方破口大骂道:“区区蛮夷,不自量力;这等粗劣的激将之计,以为能骗得了谁?”
张百松面色异常地阴沉,从亲兵手中接过弓弩,直接朝下方射了过去。
可惜,箭矢被对方盾牌挡住。
哈布其克倒没怎么生气,撂下一番狠话后便离开了。
深夜,月上枝头,万籁俱静。
除了巡逻的士卒,辛劳一天的秦军将士们均已沉入梦乡,享受着难得的宁静与休憩。
张百松独自坐在书房内,心绪难平。
白天的时候,哈布其克那番话终究是刺痛了他,心中耿耿于怀。
刘浩彦出自黑虎岭,是皇帝早期班底,如今已是侯爵加身。
裴振阳虽未被封爵,但他和刘浩彦一样的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
可是反观自己呢?
张百松心里很清楚,他活不了几年了。
城墙上,为了鼓舞军中士气,很多时候都是在强撑着。
他多么渴望能在辉煌而又庄严的太和殿内,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接受天子的亲自加封。
哪怕是个伯爵,也足以让他心满意足。
然而现实是,若再不立下战功,日后的史书上,或许没有关于他的只言片语。
他打了一辈子的仗,如果被历史所遗忘,这辈子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正在这时,他耳畔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亲兵敲门后,快步走了进来。
“禀将军,城外斥候来报,胡人大营空了,似乎是要北撤。”
张百松猛然起身,急忙道:“消息是否属实?”
“斥候进去看了,胡人大营确实空无一人;至于其它的,斥候不敢妄言。”
张百松闻言,又慢慢坐了下来。
诱导秦军出城,然后在暗中设下伏兵,此事哈布其克干过不是一次两次了。
难保这次不是东胡的诡计。
刘浩彦和裴振阳也被唤醒。
不一会,三人皆来到了城墙上,静静等待着更多的消息。
一批又一批斥候,骑着快马在榆林周边来回游荡,仔仔细细搜遍了每一处地方。
基本确定了方圆三十里内,没有胡人的踪迹。
据路上的脚印,及车马行过的痕迹,显示对方正在往北撤。
“马上就到五月了,胡人本就不耐热,应该是退兵了。”裴振阳沉声道。
“还是要谨慎些,以防有诈。”刘浩彦望向天上的明月,道:“不到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再等一等吧。”
张百松忽然抱拳道:“老夫愿领四千轻骑出城,敌若真的退了,可趁势击之。”
刘浩彦微微皱眉,“这点兵马怎么够?”
“只求歼其一部,应无多大问题。”
见张百松态度坚决,又想到对方曾经杀到漠北的惊人战绩,勉强答应了下来。
深沉的夜色中,城门缓缓打开。
四千轻骑犹如一条蜿蜒的黑色长龙,迅猛地从城内奔腾而出。
城墙上方,裴振阳见状神情诧异。
张百松并没有直接往北,而是往西面进发,看来是有所警惕。
秦军之后一路狂飙,迂回数十里,在一处山丘附近发现上千胡骑。
“狗东西!鬼鬼祟祟藏在山后面,一定是想暗算老夫。”张百松咬牙切齿道。
秦军当即如狂风骤雨般冲了过去
两军碰撞,铁蹄交错。
震耳的杀喊声犹如雷鸣,响彻云霄。
周围光线不佳,两方没有使用弓弩、铁骨朵、套索等武器,均选择近身搏杀。
激烈的战意,仿佛连空气都要被撕裂。
拂晓时分,天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第一缕阳光穿透了薄雾,轻轻洒在了战场上。
放眼望去,处处满目疮痍,尸体横陈,兵器散落一地,唯有一面秦军战旗,依然屹立不倒,彰显着不屈的战意与荣耀。
“将军,据俘虏所言,哈布其克确实撤军了,我等是否要回城?”亲兵抱拳道。
张百松面色深沉,思索许久。
最终还是决定追下去。
秦军简单吃了些干粮,留下少数人打扫战场,其他将士随他继续一路往北。
半日后,在河套平原南部,与阿奴汗所部遭遇。
此城打的很是艰难。
蓝天白云下,宁静的天空很快被血色所弥漫。
厮杀中,阿奴汗瞄准张百松,冷静地射出了一箭。
或许是由于长途奔袭的疲惫,张百松动作变得略显迟缓,未能及时躲避,腹部不慎被射中。
箭矢插的很深,鲜血瞬间不断涌出,染红了他的战袍。
为避免秦军陷入慌乱,他强忍着巨痛,咬紧牙关,指挥秦军有序脱离战斗。
阿奴汗追杀了一阵,随后率兵返回了草原。
等远离战场后,张百松再也坚持不住,从马背上重重摔了下去。
亲兵瞳孔地震,试图将他扶起,但指尖触碰到的只有冰冷的铠甲和再无生气的身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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