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母也不吭声，低头好似在思考。

　　 王大毛只得继续加码：“我知道，你们不在乎赔礼，但这20块钱代表我们的诚意。侄儿媳妇无辜受牵连，确实委屈了。这样吧，我家还一只下蛋的老母鸡，就送给侄儿媳妇补身体了。好好养身子，到时候给老哥和嫂子您添个大胖孙子。”

　　 戴母还没表态，刘金平已经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但她还是不敢吭声，只能脸红脖子粗的看着戴家人的方向，就像是离开了水的鱼，一口气上不来随时就能晕过去。

　　 她心疼的都在滴血。要知道，这时候是农村一个特殊时期。现在的土地都是归集体所有，由生产队来统一规划，统一安排耕种，而所产的粮食和获得的经济收入，都是按劳分配的。

　　 每家每户平时干活都会记工分，体力活越重，获得的工分越多。而工分越多，年底分钱的时候，获得的收入越多，日子就好过些。

　　 一般来说，每个人家里都是有老有小，缺少壮劳动力，家里经济收入都很少，有些家庭甚至不能满足日常生活的需要。

　　 此时为了解决这些问题，唯一的办法，就是在家里养鸡，向供销社出售鸡蛋，支持国家经济建设，从而获得经济收入以及一些票据，弥补家庭经济开支不足的问题，所以也有“鸡屁股银行”的称呼。

　　 而且，目前只有公社能养猪，个体是不能养的，就连养鸡，每家也是不能超过5只，否则就有可能被割资本主义的尾巴。

　　 这么说吧，王家鸡蛋的经济收入，占家庭经济收入的第二。一下损失一只会生蛋的老母鸡，刘金平没有当场晕过去已经算是心理素质不错了。

　　 戴母也感受到了刘金平的视线，她忽然起了点恶趣味。

　　 “大毛啊，瞧你这话说的，大家都乡里乡亲的，我怎么能收你这些东西呢？诚心诚意道歉也就是了。”

　　 “老嫂子啊，您真是个慈悲人、大好人啊，难怪家里这么和睦，原来是有您在做榜样呢。”王大毛虽然有些疑惑戴母怎么会这么好说话，但嘴上却立刻夸了起来。

　　 “是啊是啊，您这么一说我们可更没脸见人了，等娟儿酒醒了，我立刻带她上门道歉。叫那个什么，背心请罪。”刘金平一听说不要东西，只要道歉，立刻活泛了起来。

　　 乔灵毓...

　　 “那叫负荆请罪。”没忍住出口纠正。

　　 “对对对，还是侄儿媳妇有文化，不愧是高中生。反正就是上门请罪的意思。”刘金平连连点头，然后又准备客气下，毕竟她家娟儿就要嫁人了，名声还是能挽回就挽回些。

　　 她接着说道：“哎呀，虽说道歉是必须要的，但是这东西也不能少，不然岂不是显得我们不诚心。”

　　 刘金平说完，眨巴眨巴眼睛看着戴母，准备等她再拒绝的时候继续客气下。

　　 本来嘛，几句口角罢了，怎么好意思收她们家那么多钱物。

　　 戴家二小子可是特殊单位的，家里人怎么也不能显得太贪财吧，不然影响多不好。

　　 刘金平越想越美滋滋，好似已经抓住了戴家的弱点，心里开始盘算怎么利用戴家要面子这个软肋来要些好处。

　　 谁知戴母说出口的话，却如一盆冰水，浇的她从头凉到脚，从内凉到外。

　　 “既然你们这么有诚意，那我们不收都不好了。也是，这钱啊母鸡啊什么的都不重要，关键是不能凉了你们这诚信认错的心呐。心意是最重要的，这样也好，你家娟儿想来以后说出口的话也会更谨慎些。等她以后到了婆家，就知道口舌的厉害了。”

　　 刘金平听到前面，还想出言讽刺戴家真是见钱眼开，说这么多还不是要钱，装什么清高。

　　 听到后面，又偃旗息鼓，没法子，娟儿的婆家现在是他们家的命门。

　　 王大毛狠狠瞪了这个多嘴多舌的婆娘，没事多什么嘴，面子重要还是里子重要？

　　 他就说戴母这黑心婆娘哪会这么好心，原来是想名利双收，真是好算计，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

　　 但能咋办，钱都付了，再没个名声岂不是更冤枉。

　　 只得附和道：“是这么个理，老嫂子就安心收下，不然我们真是饭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了。您放心，该有的赔礼肯定不能少。”

　　 戴母点点头，对着乔灵毓说：“灵毓啊，你有文化，咱家这个叫什么什么不公？”

　　 “妈，是却之不恭。就是既然别人这么有诚意，咱们不收都不好的，不然就是得罪人，显得看不上他们。”

　　 “对对对，就是这样。大毛啊，我们收下这个就是免得伤了两家的情分。”

　　 王大毛...

　　 差不多得了啊，怎么还没完没了。

　　 嘴里却和应声虫一般答道：“对对对，是是是。”

　　 内心却说，还情分？我家被你讹了这么大一笔，村里人都看着，以后谁敢跟你们家来往。

　　 戴母看他眼睛嘀咕嘀咕的转，就猜到他想的是什么。

　　 戴母又岂会给自家埋这么个坑，这事他家占着理呢。

　　 再说，事情就得当场说清楚，直接把调子定下来，不然到时候三人成虎的，传来传去指不定变成什么，比如他们家仗着有个特殊单位的儿子，就横行霸道，跟邻居随口一句口角，就讹了二十块钱和一只会生蛋的老母鸡。

　　 戴母当即就转向大家，竹筒倒豆子似的先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又感叹他家儿子在外不容易，媳妇在家也是辛苦，引得众人连连点头。

　　 心里也觉得老王家不地道，老跟人家一个新媳妇，怀孕的军属过不去。

　　 上次想害乔灵毓生女儿就已经很过分了，一个未嫁女插手别人家房里事，也不害臊。

　　 这次更是当着别人孕妇的面诅咒人家在外的丈夫，有些妇人听到这都觉得手心有些发痒。

　　 末了，戴母也表示了宽容，谁家孩子没做错事的时候呢，真心知错也还是要再给一次机会的。最重要她们家也不想影响大队评选，大家一年辛辛苦苦才能挣来的荣誉，要是因为一个人丢了，多可惜。

　　 一时间舆论已经全部倒向戴家，里子面子都赚齐了。

　　 王大毛真是要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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