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离开封的襄阳,城头上高悬一杆大旗,上面绣着一个大大的‘左’字。
城内穿着大明官军制服的兵卒四处乱窜踹门而入,强抢民女杀人掠财整个城内哭喊求饶声不绝于耳。
在城头大旗底下,一个官员战战兢兢的走了过来,一路上那些军卒提着明晃晃的刀枪,不时举刀作势就要砍他,把他吓得面无人色。
到得旗下,他低下头颅大声喊道:“襄阳知府刘思忠,求见左帅!”
在大明,文官总是高过武将一头的,要说平日里双方相遇,那必然是武将先弯腰行礼,但此刻的襄阳城里却是反了过来,堂堂的知府大人,却要先低头弯腰来求见一个总兵。
他没有办法,整个襄阳城里左良玉的兵都在杀人抢劫,他只能卑微的来求见他,希望他能约束兵卒,给襄阳留下一条活路。
在他前方的大旗底下,左良玉优哉游哉的坐在躺椅上,半斜楞眼的看着刘思忠,冷笑一声仿佛都懒得和他说话。
在他身边,马士秀作势拔起刀来:“大帅,这狗官竟然敢关闭城门不让我们进城,末将去砍了他的脑袋!”
左良玉这才笑了一声:“莫要动粗,这襄阳可是人家的地盘,可不能喊打喊杀,别忘了咱们可是官军”
就在他视线的前方,正有官军在破门而入抢劫杀人,他能睁着眼说出这句话,这无耻的程度让人望尘莫及。
但这句话却给了刘思忠一点念想,他终归还是肯承认自己是官军的。
刘思忠微微弯下腰,一脸哀求的对左良玉道:“大帅,你们可是朝廷官军啊,岂能纵容手下劫掠襄阳,还请尽快约束手下,襄阳定当箪食壶浆以报大帅啊”
左良玉看着他,半晌冷笑一声:“知府大人,饭可以乱吃,话可不兴乱说啊,本将前来催缴军粮,何时有过劫掠?”
不等刘思忠说话,他又开口:“皇上可是下了旨意的,清屯充饷。襄阳这边不给粮食,那本将只能派人进城去取了,这可是奉旨办事”
“你身为朝廷命官,难道要违背圣旨不成?”
这话说出来,刘思忠气的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了,明刀明枪的抢劫,还敢说是奉旨办事?
他只恨,前些日子秦良玉的白杆军被皇上八百里加急叫去京城了,否则这左良玉就算胆大包天,焉敢对襄阳城动手?
也只能怪自己,张献忠不知道吃了什么枪药,突然就打到了武昌,处死了楚王朱华奎,并且与部下分食了他的肉,一如当初李自成那福禄宴一般。
这才在看到左良玉这官军时对他抱了那么一丝丝幻想,希望能填补白杆军离开之后的空虚,在他叫门许久后给他开了城门。
左良玉以前的劣迹斑斑他也是有所听闻的,但没想到竟然这么胆大包天,偌大的襄阳城,他就真敢劫掠了!
但现在错误已酿成,他不敢恼怒,只能苦着脸继续对左良玉道:“大帅,你要军粮知会下官一声,没多有少的,下官尽力给了便是。如此纵兵行凶,就不怕皇上知道了治罪么?”
“治罪?”左良玉笑呵呵的看着他,对旁边的马士秀道:“去,取他文房四宝来”
“让我们的知府大人给皇上写份奏章,就说襄阳遭了张献忠的贼乱,亏了本将领兵救援才幸免沦陷。”
“知府大人为保襄阳不失,恳请本将率兵驻守。”
他复又半躺在躺椅上,斜看刘思忠一眼:“知府大人,你看这样如何?”
“你!”刘思忠眼里闪烁着无法遏制的怒火,牙齿咬得吱吱响:“你就不怕朝廷识破,追究你这谋逆之举!?”
左良玉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大笑道:“如今这乱世,有兵有粮才是正经,朝廷也要让着三分!本将早就这么做了,你看朝廷何时奈何得了了?”
几年前开始,他早就听调不听宣了,甚至屡次违抗督抚军令,坑死的总兵督抚都好几个了,现在不也活的好好的?
先前让他去开封解围,四十多万大军围着开封,怎么解?他扭头带着兵就跑了。
崇祯这一朝,他左良玉早就看穿了,根本就是亡国在即,现在他不过是占城待价而沽,看到时候是投建虏、张献忠还是李自成罢了。
跟着大明一起去死,他才不愿意。
听了他这话,刘思忠气到极点却又无奈的长叹一口气,想想也是,如今这天下大乱,手中有兵才有权,他仗着兵强马壮就敢直接劫掠襄阳城,名为官军实则贼寇也!
有这乱臣贼子,皇上还重用他这么多年,大明要亡,不冤啊!
他抬起头,再做最后的尝试,露出诚恳之色对左良玉道:“你多次犯错,皇上依然重用你,你今日如此行事,就不觉得愧对皇恩么?”
“愧对皇恩?”左良玉愣了,仿佛听到天底下最大的笑话:“多年来我打过建虏绞杀流贼立功无数,能有今天都是我一刀一枪拼出来的,我为什么愧对皇恩?”
“征战多年,我妻儿老小都惨遭不测,为国征战如此,我有什么好愧对皇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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