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我跟你说不通，反正这个字我不能签，市纪委没有这样的先例！一次抓那么多人，你去跟季书记说，季书记同意，我就签字。”

　　 季书记是市委书记季国华。

　　 “这个字你必须得签！你没有理由不签！那些科级干部，县纪委已经立案查处，并查出了扎实的证据！你要是不签字，我当然会去找季书记，也会去找省纪委！”

　　 赵龙甲还是很信任季书记的，他当年之所以能当上市委组织部副部长，固然有当时组织部长的推荐，时任市委副书记季国华的看重和支持，也是一个重要因素。

　　 后来到县里，接县长、接书记，这么顺，跟季书记也是分不开的。

　　 他觉得季书记对他有知遇之恩！

　　 他在任上之所以这么拼命，当然最重要的是因为党性原则，但报答季书记的知遇之恩，也是一个重要心理考量。

　　 他相信，以季书记的公道，肯定会支持他这么做的。

　　 这些贪官污吏不除，伤害的是老百姓的利益，是整个吴州的利益，也是季书记的利益。

　　 “赵龙甲！你是要当海瑞吗？不要忘记，海瑞的下场很凄惨！在历史上，孤臣孽子是没有好下场的！”

　　 李书记已经彻底愤怒翻脸了。

　　 “哈哈哈哈，你也太小看我了！我赵龙甲不是沽名钓誉之人，你说的那些，跟我概无关系！”

　　 赵龙甲一点儿都不怕他，高高扬起了下巴，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李秉航知道，赵龙甲什么后台都没有。

　　 之所以到今天的位置，都是风云际会、机缘巧合。

　　 这也造就了他没有什么掣肘，可以完全依照自己的性子来。

　　 今天话说到这个份儿上，看来他只能退了。

　　 因为赵龙甲已经有扎实的理由和充足的证据，确实就像他说的那样，自己没法不签字。

　　 不签字就有包庇的嫌疑。

　　 自己想的那些东西，都是没有办法放在台面上讲的。

　　 赵龙甲这种人，一旦轴起来，确实是一力降十会，千军难敌！

　　 妈的，这种人留着迟早是个祸害！

　　 李秉航无奈，恨恨地签了字。

　　 赵龙甲看了一眼，拿起文件，转身离开。

　　 李秉航坐在椅子上，想了很久。

　　 这件事必须要跟季书记报告。

　　 摸起了电话：“贺秘书吗？我是李秉航，有一个紧急事项想要季书记报告，是，是，好，费心，谢谢！”

　　 挂了电话，李秉航立刻整理着装，来到了季书记办公室。

　　 听完他的报告，季国华蹙眉凝思。

　　 “照你这么说，这个赵龙甲行事太乖张了，可以说毫无政治意识。”季国华斟酌着话语道。

　　 在吴州，他是一把手。

　　 他对一个干部的评价，基本上都是终局性的。

　　 所以他一般都很谨慎，轻易不会评价干部，无论是好是坏。

　　 他很会做人，最擅长装模作样，因此贤名在外，威信很高。

　　 但李秉航跟他是一个班子里的，知道这个季书记是什么样的人。

　　 他本质上跟其他领导骨子里没什么两样，只是喜欢装。

　　 从不轻易做得罪人的事儿，哪怕是下属。

　　 说白了，就是既当婊子，又立牌坊。

　　 李秉航摸透了他的脾性，赶紧继续上眼药：“是啊，他这次要立案抓的人，有一个是王副书记的表弟，有一个跟市财政局关系很深，还有那些科级干部，打断骨头连着筋，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一个搞不好，火就会烧到市领导身上来！以赵龙甲那个性子，办案子肯定不会有所顾忌，碰到线索肯定会一查到底，这样搞下去，保不齐会出大问题的，吴州登时就乱了！”

　　 “唉，这个赵龙甲啊，怎么历练了那么久，还这么不成熟呢？为了大局，我马上召开常委会！你要说话。”

　　 季国华发话了。

　　 李秉航脸上露出了笑容，在吴州，季书记是说一不二、言出法随的存在。

　　 搬出了季书记，就是搬出了如来佛祖，任你孙猴子大闹天宫，也逃不出如来佛祖的手掌心。

　　 李秉航此时，终于长舒一口气。

　　 赵龙甲上次单子上的一名拟查处干部，是他多年的老关系，这些年给他送的钱，加起来足有好几百万。

　　 查他？

　　 开玩笑！

　　 自己这个纪委书记一定会被攀扯出来。

　　 所以他会不遗余力阻止。

　　 先是用自己的权力阻止，眼看慑服不了赵龙甲，就去找市委书记。

　　 季书记心里想的，可能也大差不差。

　　 因为关系都是连着关系的，打断骨头连着筋。

　　 县里的这些领导，哪一个上面不连着市领导？

　　 就算不直接联系，拐一个弯，也是很亲密的关系。

　　 这个查法儿，查一个底朝天，最后肯定牵扯很多市领导！

　　 谁也不能独善其身！

　　 因此，谁也不会同意！

　　 赵龙甲有今天，纯粹是他自找的！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不过，季书记说的也很明白，要自己担担子。

　　 这没什么问题，他已经得罪了赵龙甲，不怕再得罪的再深一点儿。

　　 市委连夜召开常委会，研究人事事项。

　　 李秉航率先开炮，建议把赵龙甲调到市史志办当副主任，扩号正处级。

　　 理由是东郊县干部问题很严重，近年来已经查处好多重要干部，还包括县级班子成员。

　　 赵龙甲作为县委书记，难辞其咎。

　　 众人都知道，这是颠倒黑白。

　　 那些干部，都是赵龙甲一力主张查处的，怎么现在反而追究他的责任？

　　 不过知道归知道，但没人点破他。

　　 官场就是这样，是非黑白不重要，关键是利益。

　　 眼见赵龙甲这个愣头青吃瘪，他们都乐见其成。

　　 反正又不需要他们担责任，一会儿举举手附议就行了。

　　 也该让赵龙甲挪挪位置，好好反省，也让官场都好好看看，这就是任性妄为的后果。

　　 季书记长叹一口气，说这样不合适，龙甲同志心还是好的，而且在东郊任上，还是有功的，干部队伍出问题，历届班子都有责任，也不是他一个人的责任。

　　 这样，就让他到农业局当局长，好好发挥专长，把三农工作抓起来，为市里工作大局做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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