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头乡绅也跟着秃头大声道:“澹公,你太让我们失望了!”
“呵呵……”夏澹拄着杖,回头笑道:“你们算老几?不,你们很快就连老几都不算了。”
“诸位,老朽在元朝当过知州,比伱们还是稍微看得透彻点。”说完他看向众人,语重心长道:
“原先咱们以为,换了谁当皇帝都一样,都得靠咱们维持地方,才能保证乡里不乱,保证税收的上去。”
说着他叹口气道:“但是咱小瞧了洪武皇帝啊,他这手里甲制,就是汉朝的推恩令啊。这种阳谋怎么破?破不了的。咱们不愿意是因为咱们想吃独食,可那些原先一口吃不着的呢?都巴不得赶紧里甲,自己也能吃上一口,多少都是赚啊。
“原本还指望着官府能顶住,结果当官的、办差的,都没了。就只能指望老百姓什么都不懂,煽动着他们把这事搅黄了,却又让那位殿下出奇招,靠一帮叫花子把老百姓点醒了。”夏澹苦笑一声道:
“现在再想撺掇着老百姓闹事,难了。说不定他们还会调回头来,帮着朝廷弄咱们。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在咱们这边啊,连张天师都已经怂了,还看不清形势吗?那就真是活该家破人亡了!”
说着他用拐杖指了指秃头和猪头道:“你们愿意跟他俩找死,随便。不想死的,就跟老朽去开会吧。”
“我跟澹公去。”终于有人想明白了,上前扶住夏澹就往外走。接着更多的人也跟着一起出去。
只有那秃头和猪头,还有几个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了的大户,依然梗着脖子坐在那里,恨恨骂道:“你们这群胆小鬼,我们就是不去,看他们能奈我何?!”
不说那帮头铁的顽固派,单说夏澹带领一众乡绅,来到已经成了兵营的县衙,拜见九江工作队的队长胡平。
至于此间的县太爷,已经跟他手下主簿、还有一干户房书吏,全都去阎王殿另谋高就了。
现在整个德化县,乃至九江府,其实就是胡平说了算。
胡平是胡家庄的第三代,之前就被胡老太爷派给老六,去年一年在苏州负责巡视各家纺织工场的生产状况。因为表现优异,被老六提拔为织染局委员。
此番又被委以重任,成为江西布政司经历,直接独当一面了。
他很清楚自己肩上的重任,板着脸看着鱼贯而入的众乡绅。
待众乡绅向他行礼后,胡平微微点头道:“都到齐了吗?”
“回经历,今日应到三十六人,实到二十四人。”手下书吏高声禀报道。
“好。”胡平点点头,又问道:“那十二个人为什么没来?”
“并未向属下告假,属下不知。”手下书吏答道。
“你们知道吗?”胡平又看向夏澹等人。
“这……草民也不知道。”夏澹等人迟疑一下,摇头道。
“真不知道吗?”胡平又问一遍。
“真不知道。”
“呵呵。”胡平冷笑一声,拿起桌上一张墨迹未干的笔录,念道:
“像话吗!叫花子都能威胁咱们了,这是什么世道啊?”
夏澹等人,闻言如遭五雷轰顶。这正是他们方才在夏澹府上谈话的内容。
“叫花子都能当皇帝的世道呗……”胡平接着念道:“张念祖说,所以叫花子翻身了,骑在咱们这些人头上,拉屎撒尿开了……”
“草民有罪啊,没能阻止他们胡说八道……”夏澹魂不附体,噗通跪在地上磕头不止。
“你叫夏澹?”胡平搁下那张纸,问道。
“是。”夏澹点点头。
“你虽然称不上忠心,但也还算识时务。”胡平淡淡道:“以你们江西士绅的标准来说,算是不错了。”
“多谢大人谬赞。”夏澹忙没口子道谢,这才敢擦擦汗。
“所以本官可以给你个机会,好好配合朝廷搞完黄册和里甲,然后这些罪责便一笔勾销,你全家就可以去湖广重新开始了。”胡平顿一下道:“当然,要是配合不好,就不会这么便宜了。”
“是是,草民一定全力配合。”夏澹进来前,想的是要尽量留在家乡。但听到自己刚刚谈话的内容便已经被官府掌握,他的期待便降到,能保住命就不错了。
“你们也是一样,”胡平目光又扫过其余乡绅宗老道:“我的话完了,谁赞成,谁反对?”
“我们也一定全力配合。”众人连忙跟着跪地,无人敢说个不字。
其实胡平叫他们来,根本不是和他们商量的。因为殿下告诉他,跟这帮土豪劣绅打交道,但凡商量,就没有能商量成的。
他们能听懂的语言,只有强权和屠刀。
所以殿下才会下令,将江西所有出挑的乡绅宗老,统统放进移民名单里去。要是他们离了本乡本土,到湖广还能折腾起来,就算他们真有本事。
把原先的权力阶层一扫而光,再推行黄册和里甲,就不会有阻碍了。
当然,现实和理想是有差距的,比方湖广那边到底能接收多少移民,什么时候开始?现在还没信呢,所以只能先留着他们。设法让他们站好最后一班岗,而不是破罐子破摔,给殿下捣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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