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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宾馆,前厅中。
听了楚王殿下的话,三个高丽人心情各异。
金涛自然是兴奋的,他的命运已经跟使团绑定在一起,使团活,他就生;使团灭,他就死。
他巴不得使团的分量越大越好,大到谁也不敢动,大到大部分人都要保护他们,他可不就安全了?
郑梦周则是紧张的。所谓亲明派,原先不过是一种政治主张,一个聚拢派别的政治口号。大家为了亲明还是亲元,无非争个面红耳赤,最多罢官免职,大不了回老家欺男霸女享福去。
但得知使团中有五位殿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现在不是亲不亲明,而是要了亲命了。
这要是不豁出命去救下五位殿下,让皇上品尝到五倍丧子之痛的话。那位威镇寰宇的洪武大帝肯定会把劳什子蒙古人丢一边,提全国大军御驾亲征的。
高丽本就穷山恶水国力弱小,这几十年又屡遭兵燹,疲敝已极。连首都开京都如此荒凉,整个高丽的穷困也就可想而知,哪有能力抵挡如日中天且怒火冲天的百万天兵?!
郑梦周一想到五位亲王死在高丽的可怕后果,整个人就汗流浃背。他意识到,自己必须豁出命去,保护这五个要命的大宝贝了。
至于李成桂的心思,则复杂的多。
这位高丽仅次于崔莹的名将,正是四十出头,男人最好的年纪。他颧骨高耸、鹰瞵鹗视、虬髯蜷曲、样貌粗豪,但心思却细得令人发指……
他已经摆脱了初来时的一头雾水,开始冷静寻思起自己的处境来。
在高丽的政治光谱中,李成桂一般是被算在亲元派序列的。
因为从他高祖父李安社开始,就在元朝为官。他们家还世代与元朝通婚,他爹叫‘吾鲁思不花’,已经是蒙古化的高丽人了。
元明鼎革之际,他爹感觉蒙古人迟早要完,便又成为了高丽的内应,协助高丽军队攻占元朝双城总管府。
归附高丽后,他爷俩才恢复了高丽名,然后以双城总管府为老巢,开始在高丽南征北战,赚取政治资本。
所以李成桂跟李仁任、崔莹这些都堂武臣有本质不同,他压根不会像崔莹那样满脑子忠君爱国,也不会像李仁任那样,认为掌握了都堂就掌握了一切。
说白了,他是军阀思维——只要有军队,有地盘,就有一切。所以军队和地盘才是他最看重的。什么忠孝节义,都是个屁。什么朝廷大权,也没有军队和地盘来的实在……
当然,没有朝廷大权,军队和地盘都有被夺走的可能。所以为了保住自己的军队和地盘,他一直以亲元派自居。又加上实在太能打,这才让都堂武臣接受了他这个外来户,让他坐了第九把交椅。
虽然排名有些靠后,但足以保护他的军队和地盘了。
且在高丽混了这么久,他也深知这帮坐地户是何等排外。如果没有极大的变数出现,自己能保住自己的位子就不错了,休想再有寸进。
而眼下,极大的变数出现了……
李成桂之所以考虑换个阵营,除了前景的诱惑,还有现实的压力。
他的地盘位于高丽北境。明军要入侵的话,自己的双城总管府,便是首当其冲的最前线。
就算高丽最后侥幸没有灭国,他的地盘也会被砸个稀巴烂。人死光,地抛荒,彻底失去立身之本。那以后还玩个屁?
那些世代簪缨的都堂武臣,肯定会把他这个毫无根基的外来户,一脚踢飞的。
可是真让他跟都堂诸公对着干,他又没那个胆儿。
他一怕李仁任,那个手腕高超、心狠手辣的政客,自己玩不过。
他二怕崔莹。李成桂常年担任这位‘百战百胜、未尝一败’的名将的副手,深知真打起来,自己不是他的对手。
而且听说崔莹已经出城去调他的嫡系军队白首军了。而李成桂的嫡系部队,还远在双城呢。
这两人已经结成联盟,李成桂细胳膊细腿,哪敢轻举妄动?
前厅中,宾主各怀鬼胎,有一搭没一搭闲扯。
后院里,却是另一番光景。
火把照天。
养精蓄锐一个白天的五百羽林卫,被蔡千户集中起来,向他们宣布了三位殿下的真实身份!
羽林卫将士又不瞎,早看到两位郑副使,对这哥几个毕恭毕敬,言听计从。早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肯定非同寻常。
只是万万没想到,会这样不同寻常……
待他们怀着满心的震惊,拜见三位殿下之后,朱便向他们简明扼要介绍了眼下的处境。
听说高丽人已经调兵准备来干掉他们,然后向元朝投诚,天井中嗡的一声,将士们登时按捺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有气愤,有担忧,有恐惧,或者兼而有之。总之所有人都意识到,他们现在身处绝境了。
“诸位,且听我一言。”却听那燕王朱棣昂然道:“为今之计,我们越是担心自己的生死,越有可能遭遇不测!相反,我们越是将生死置之度外,反而越有可能安然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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