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的,我徐宏杰铁定得不到好名声,是黄巢那种坏名声也行,但做鞑子的狗,那他娘留的臭名声,干你娘。”土围堡垒里,一张大仙桌,木质朽烂,但上面的牛羊肉方方正正,着实有料,许宏杰啃着满嘴油腻,嘴上犹自不停骂骂咧咧。
“是时候动手了。”王禄冷眼鄙视在座诸人道:“当初说好了,请鞑子兵帮忙扣下夫人,拿夫人做人质换火铳,然后杀了鞑子,分了火铳,到了最后一步,你们别怂啊。”
“动手得有由头,不然弟兄们凭什么,为了你那鸟名声,会死人的,兄弟。”汤三翘起嘴边,拿树枝挑着牙,瘪嘴道。
“你不动手拉倒,汤三,我可告诉你,你不动手,你那件火铳就让出来,没你的份了。”罗络生怒道。
“我草,姓罗的,我就不给,你能拿我怎么滴。”汤三也怒了,随手掷了树枝,眼看就要火并,余众也都面色陡然凝重,皆猛然想起今时不同以往,他们那夜奇袭复家庄,从杨万春手上抢了一些短管火铳。十五把被鞑子拿走了,鞑子另留有六把,分给他们六个头目,各一把。这种火器可事先装药,藏于怀中,或别于腰间,掏出来就能打,中者立毙,躲之不及。有了这种轻轻一扣扳机就夺人性命的凶器,以后火并起来可大为凶险,再也不能自持武艺高强,任性而为了。
“行了,自家兄弟,不要坏了义气,这一次却是失算,没料到,王朴会毫不在意自己亲娘的性命,真是。”阴沉着脸的邢红娘终于发话了:“王禄,听你说,你家的公子从前就是一个纨绔,自从做了官就性情大变了吗。”
“这个,我也想不通,作了官,人就会变了心,这,似也说得过去。”王禄苦笑道。
“人算不如天算,没有用侯爵夫人换来火铳,咱们跟神甲营还结下不共戴天之仇。”邢红娘说着,余众也悚然一惊,是啊,这回是把王朴得罪狠了,等他回来,一定会把几座山都翻过来,一个个寨子平过来。只听邢红娘又道:“目下,我们格外需要火铳,我数了数,当时杨万春的亲兵一共留下了二十一具尸,我们这里六把,鞑子那里还有十五把,这般托下去,万一鞑子把火铳和夫人偷偷送出关外,就悔之晚矣。没有这些火铳,我们的弓箭又不能破甲,以后哪怕再险峻的山寨,也挡不住神甲营。”
“还他娘什么以后,现在我们连官军女营都挡不住,雁门那群娘们愣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以后神甲营的正经战兵回来了,那可是把十几万鞑子都给收拾了。”葛上敬抢话道。他的话虽是气短,余众却也无话可说。
“老大,你的意思,是把夫人抢来,还给王朴吗。”罗络生问道,这个主张不错,他颇为心动。
“不成,这么干,以后怎么在义军立足。”邢红娘摇头道:“但是我们可以拿来作人质。再说,那些火铳,我们也有用。”
“老大发话,我听。”汤三略一沉吟,歪头一望寨子里的残垣断壁,黑乎乎一片,只有墙门刚刚用新鲜原木,纹理犹在,那是前几天才打造了。只恐等这个寨子修缮差不多,雁门的女营又来了把这个寨子烧了,盖一次她们就来烧一次,十分气人。他咬牙切齿思忖着:有了人质,以后能安心不少。
“今晚就动手,以免夜长梦多。”邢红娘道。
便在此时,山脚下传来一个呼喊:“老大,有消息,大事不妙。”
“怎么说话呢。”邢红娘气不打一处来,起身去门外,见是专事信鸽的兄弟顶个光头爬上来,她上去就给他脑门上来一个爆扣,怒道:“臭小子,好话不会吗,说啥子不妙。”。
“哎呀,老大,你,你看。”光头忙捂住脑壳,委屈不已道。
邢红娘接过纸条,摊开来,却是一句:“王朴升大同总兵,消息得自平陆县县令亲口。”
“啊。”邢红娘惨呼一声,这可真是要命,他们为了躲避神甲营的追剿,已经北遁一百里,正是来到大同总兵的管辖地。这岂不成了自投罗网吗。
“上面说了什么。”余众看出不对,都围了上来,问道。
“皇上给王朴升了大同总兵,以后大同也待不住了。”光头苦涩道。
“那,那去陕甘吧,活人还能让尿憋死。”
“陕甘穷的鸟不生蛋,去那里找罪受吗,紫金梁他们都往咱们这里跑了,可见不是好去处。”
“向南也不行,南面的豪绅都跟神甲营买了手榴弹。”
“那就只能去东边,进太行山。”
“别争了,就算诸事不顺,也要先理清头绪,现在,我们更加需要那批火铳,只要有了这二十一把火铳,以后拔寨就容易,那时,王朴来了,也不怕他,我们拔寨就走,打不过,却躲起起。”邢红娘此刻深憾身边没人给她出谋划策,一人计短两人计长,想来王朴那些官军里一定有很高明的幕僚,念及此,不禁十分焦虑。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模糊的景象,王朴身穿大红大紫的麒麟云纹官袍,被围坐在一堆书生秀才举人模样的亲近幕僚中,正一脸阴森的计较毒计,不时发出恶毒的奸笑。她嘟囔道:“上次,我就这般中了毒计,听说那是一个名叫顾环宸的名门望族,可惜这样的贵公子都只会给官军卖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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