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过去,雅集照常进行,教坊众乐工协奏,俆青野让选出来的几名乐师与乐工相和,最终选出笙、鼓、琵琶,将三名乐师收入教坊。
谢红杏喜极而泣,胥姜也替她欢喜。
随后,俆青野安排侍从们呈上酒食,请众人宴饮,乐工、乐师们凑在一起,或独奏、或协奏、或唱和,曲乐仙音不绝于耳。
胥姜将带来的两套谱曲赠与俆青野,全当今日宴请之礼,又再次为搅扰宴席一事同他赔礼道歉。
俆青野并未责怪,反倒对她十分赞赏。
他接过两本曲谱翻瞧观阅,见一本为民间俗乐,一本为古乐补注,皆是未曾见过的刻本,便知她是费了心思,带着诚心来的。
“胥娘子有心了。”他并未推辞,从容收下,随后又道:“不知娘子肆中可还有别的?教坊近来正欲收集编撰新曲谱,若还有类似,我便寻个空闲去贵肆瞧一瞧。”
胥姜盯着他的笑容,想从里头看出一丝端倪,却又见他说得极为正经,心道:难不成真是她会错了意?
为防万一,她委婉回道:“最难得的已在博士手中。”
也就是有,但是不想自己去。俆青野心头了然,也识相的不再提此事。正巧此时被选中的乐师过来请他,他便打住话头,请胥姜随意饮宴,便随乐师们去了。
胥姜回自己位置,摸了摸包袱里江孤的那册诗余集,轻叹一声将它包裹上了。
“胥掌柜。”
“木大人。”
木淙也过来请她,“掌柜可否借一步说话。”
胥姜连忙起身,“大人相邀,岂敢不从?”随后又抬手道:“您先请。”
木淙也点点头,抬脚往水榭外走去,胥姜紧随其后。
两人来到一丛竹子旁,临溪而立。
胥姜问道:“不知大人召我来所为何事?”
木淙也道:“想和你道声谢。”
“若是因令嫒之事,木夫人已经谢过了。”
“是为江孤。”
胥姜一滞,沉默片刻,问道:“您知道?”
木淙也道:“一早便知道了,也知道是你和楼云春救了他的命,送他出京的。”
胥姜警惕起来,“如何知道的?”
“江孤在信中说的。”
“果然。”
胥姜面色有一瞬的狰狞,恨不得将这混蛋给绑回来塞回给冯杪,任他自生自灭。
木淙也继续道:“你放心,我并未将这些事告诉任何人。”
“啊?哦。”胥姜迅速恢复平静,大着胆子试探道:“您叫我出来,想必不止是为了道谢,可还有别的事?”
木淙也徐徐吐出一口气,随后躬身朝她行了一个大礼。
胥姜吓一跳,立马侧开身,随即又上前虚扶道:“大人,您这是做什么?这礼我受不起,也不敢受。”
“这礼你该受。”木淙也歉然道:“你本相助了我家,却因我家而遭算计而蒙受损失,实在是对不住。”
“原来是为此事。”胥姜将他托起,随即回他一礼,说道:“此事早就过去了,那周家既没占着便宜,我也没吃什么大亏,便就此揭过,不不必再放在心上。”
“胥掌柜不肯计较,可我心头却过意不去。”
“想必此事也并非木大人所愿。”
木淙也的脸上浮起一丝愤怒与无奈,“小女自掌柜肆中买来笺谱,却被我那学生赵秀瞧见,偷偷卖给了周善才,此事小女并不知情,还请胥掌柜莫要误解于她。”
赵秀?胥姜留了个心眼,随后道:“我知道此事与兰景无关,亦从未怀疑过她,还请木大人回去转达她,她没做错任何事,千万莫为此事吃心。”
小丫头本就不会说话,再因此憋着郁气,怕会憋出病来。
木淙也又作一礼,“多谢胥掌柜谅解。”
胥姜又回了一礼,随后哭笑不得道:“咱们这一来一回的,怕是要没完没了,不如将过往种种,皆作云烟,都散了吧。”
“也好。”木淙也见她性情豁达,越发赞赏,亦觉得可惜,若放在以往,定要结交一二,如今却是身不由己了。
胥姜见他眉宇间愁绪难解,又想到他如今的处境,心头也难免发闷。他本是念及旧情帮了江孤,却不想反受掣肘,让人拿捏住的软肋,卷入这朝堂风波,想想也憋屈。
水榭中又传来琵琶曲,木淙也问道:“谢娘子方才弹的《琵琶乐》可是江孤所作?”
胥姜闻言也不觉得意外,问道:“您听出来了?”
“毕竟曾帮他出过集子,又怎会不清楚。”
“出过?”
“嗯,可惜没能流传。”
“那刻出来的集子如今在何处?”
“继圣书局。”
胥姜哑然,想来那些人便是以此为把柄挟持于他。
“朝廷既然已赦免了江家,为何还如此忌惮,不过是帮忙出集子……”她猛地住嘴,此事不该妄议。
木淙也却不甚在意,接道:“当年谋逆之事差点动摇国本,令天家不得不忌惮。且江家树大根深,即便倒了,其累世积攒的人脉关系,对朝廷来说,仍旧是祸患,所以放松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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