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兰关,离乌兰桥夜袭已过去三日。
楼云春腰系白麻,同老段和军曹一起,替战死的弟兄敛尸合棺。
合棺后又在每一副棺木面前供奉了长明灯、清香还有祭品。
楼云春领着二人对亡者行了殡礼,随后对亡故的英魂祭祷道:“诸位袍泽兄弟,还请在此稍候,待我等回来,定携诸位同归故土。”
闻言,老段与军曹皆红了眼。
待安置好战死士兵们的遗体后,楼云春便整队出发,再次朝乌兰桥行进,此次有乌兰关主将鲁清光亲自护送,新泉军不敢阻拦。
韦一诺列队相送,楼云春在经过他之时勒马,沉沉目光压过来,使他竟升起一丝惧意。
他清了清嗓,恭敬问道:“楼大人可是还有吩咐?”
楼云春冰冷的声音刺进他耳朵,“别以为将人灭口了,便再无证据。”
韦一诺照旧装傻,“恕末将愚钝,不明大人所言何意。”
楼云春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扔给他,他接住一看,顿时变了脸色。
“别让本官再揪住百鹩的人,否则迟早从这些鸟嘴里将你抠出来,拿你来祭奠我战死的弟兄。”撂下话,楼云春便扯马领着队伍穿过城门,踏上了乌兰桥。
韦一诺攥紧雀符,阴沉地目光戳在了楼云春的背上。
再次踏上乌兰桥,众人神色皆一片肃穆。
行出桥头,楼云春掏出楮帛,抛向空中。
“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祭——”
士兵们紧随其后,纷纷掏出楮帛,撒了出去,祭奠英魂。
一缕羌笛传来,如泣如诉,哀恸之音,随着纷飞的白帛,被风吹向长安,吹向家乡。
驻将不得擅离职守,通过乌兰桥后,鲁清光不便再相送,便命一名伍长,带一队士兵,将楼云春等人送往皋兰。
辞别鲁清光后,众人静默前行,神色皆悲戚沉重。
许久,老段才追上楼云春,问道:“大人方才为何要将雀符交给韦一诺,泄了百鹩的底?如此不是打草惊蛇么,若他趁机杀人灭口,销毁证据,咱们岂不是更难查他了?”
楼云春道:“我并未想过要查他,也用不着查他。”
老段一愣,心头涌起一股怒意,不查他,如何给兄弟们报仇?
楼云春旧伤未愈又添新伤面颊有些苍白,可一双眸子却锐色惊人,“韦一诺是把刀,能为别人所用,自然也能为我们所用。”
老段反应过来,怒气霎时平复,“大人的意思是,想利用他去清缴百鹩?”
“嗯,没人比他更适合的人了。”
乌兰桥刺杀失败,那些人定不会善罢甘休,过后定还会有所动作。
眼下他们即将与河西军汇合,这些人再撞上来,不过是自投罗网,韦一诺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不会让百鹩的人落在楼云春手里。
况且他本与百鹩有来往,用他来对付百鹩,比找河西军省逐县清扫,省事得多,也免得惊动北庭。
而雀符是楼云春对韦一诺的警告,是为了示意他楼云春已清楚刺客的身份,回京后迟早要清算这笔账,将其铲除。更是告诉他,自己记乌兰桥刺杀这笔仇,让其知晓,一旦铲除百鹩,他自然也跑不了。
为求自保,韦一诺定会设法,赶在楼云春回京之前,杀人灭口,毁灭证据。甚至会为了抵罪,而彻底将其剿灭,向楼云春投诚。
这也是楼云春给他的一个机会。
彻底剿灭百鹩,也是楼云春给战死弟兄们的交代。
老段咬牙切齿道:“好,就让他们自杀自灭,也算替兄弟们报仇了!”
楼云春回望对岸乌兰关,用不了多久,他们就能回家了。
“走吧,去皋兰!”他扬鞭拍马,坚定地奔向前方。
————倒霉蛋专属分界线————
皋兰原属吐蕃辖地,后被大盛并入河西,由府衙与驻军共同辖制。
此处族群众多,但仍以吐蕃人与中原人,还有二族通婚生下的后代为主,又因农事凋敝,大多靠放牧、行商为生。
赵秀一行混入其中,并不突兀显眼。
他在皋兰等了三天,还没等到楼云春,两个病秧子倒是先砸出去不少钱。
此刻在医馆,赵秀臭着一张脸,看医师替浮尸和人棍换药。
他盯着‘浮尸’对医师问道:“大夫,他几时能醒?”
“难说,伤得重,能不能保住命还不一定。”
合着花了这么多钱,去了这么多药,还不一定能活?
赵秀瞪了随从一眼,随从望天。
他目光落在突厥人身上,突厥人也别开脸,不同他对视。
赵秀冷笑一声,“这个呢?”
医师抬眼扫了扫,“这个情况好得多,再有半个月就能停药,自行疗愈了。”
“居然还得半个月?”
那日赵秀诈问突厥人,正问到节点,却被上游来搜寻刺客的官差打断,他们只好先带着人离开。
过后再问,却如何也问不出来了。
思及此,赵秀不禁磨牙,“索性停药罢了,白耗这么多钱财医药,救活了也是个没用处的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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