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谱》的刷印与装帧,因过于复杂,又恰好与胥姜婚事撞头,不得不拖延至婚事后。
温惠虽心急,却因知其内情,并不催促。
眼下婚仪已过,胥姜和梁墨终于得空清算这桩活计。
因套印复杂,又要求精准,加之《兰谱》品类繁多,单靠梁墨和胥姜二人难以尽善,便请了梁墨的师傅前来帮忙。
当然,得开工钱。
梁墨的师傅姓固,单名一个峙,因家中行六,又给自己取号,固六,也算京中书行有名的匠人。
能教出梁墨这样的徒弟,其手艺、品行自是毋庸置疑的,相比梁墨和胥姜,他更是多一份沉稳,手上多一份分寸。
套印这般繁复的活计,由他做来,不过废了两三版,便得心应手,再无谬误了。
有他帮忙,《兰谱》的进度加快不少,再加之国子监那群老师傅时不时过来观摩,三月底便将有三百多个品类的《兰谱》给刷印出来了。
过后便是装帧,待装帧完,便可交差,她也能了一桩事了。
在这大半个月中,溪芷在旁也帮了不少忙,她本擅丹青,是调色、制色的一把好手,替胥姜省了不少事。
而她自己也因常参与书肆杂事、活计,又常与人来客交流、往来,心境开阔不少。身子也因劳作而渐得力气,整个人比初来京城时,多了几分活气。
尤其是看到胥渊之名在京城日盛后,因疼惜其境遇而深刻在她心头之不甘,也被冲淡不少。
当胥姜忙碌之时,她便将胥渊昔日着作、手稿翻出来,一册册校对、誊抄,为其分类、着序、题跋,以便胥姜以后刊印。
计善、邓阅川、袁祖之等人偶来书肆,与其交谈后,无不惊其慧才,细问胥姜其来历,又无不为之扼腕叹息。
倒是溪芷在整理胥渊遗作的过程中,对往事越发从容淡然,对眼下得来不易的日子,也越来越珍惜。
更是深刻地体会到,胥渊已如星子,高缀夜空,再回不了人世,却也永远不会消失。
他已成为照耀来者之明灯,和矗立于文坛之丰碑。
她为之自豪。
胥姜这些日子虽然忙于刊书,可却能明显感觉母亲的变化。
她的身体越来越强健,心境越来越豁达,后来连巫栀也不大来把平安脉了,只说用不着,人已然大好了。
胥姜闻言,欢喜非常,深觉此次将人接来京城,是来对了。
戴神医说心病还需心药医,能彻底治愈溪芷道心药,是胥姜,是胥渊,是这间书肆,更是溪芷自己。
月底,万清淼押货抵京,来接溪芷回家。
其商队浩浩荡荡上百人,马匹、车辆各几十,入城时引来不少人围观。
万清淼此次抵京,也算师出有名。
万家作为充州富商,其产业不止行商,更有万亩茶山,为当地土贡之大户。
每年各地交贡分上下两季,每季皆有严格期限,逾期则受罚。
上季交贡期在四月,本应由当地府衙派人押送,可充州路远,朝廷所拨之款,根本达不到预算,时常得当地府衙从自己的财库中贴补。
衙门吃紧,便将脑筋动到了负责产贡、交贡的商户身上,要么使其出钱,要么使其出力。
这是件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商户们也不愿意接,总是找各种理由推脱,唯有万家,不仅以低价将贡品出售给官府,每年还出钱和马队帮官府将贡品押送入京。
此举并非是上赶着当冤大头,而是借此谋求官府之庇护,只当出钱买个太平。
今年上季交贡,依旧由万家出人、出力,万盛便让万清淼亲自带队压货。
一来可将溪芷接回去。
二来也是为了让万清淼出门历练,增长些见识。
三则是让他在京城露露脸,与销货的商户们熟悉熟悉,便于往后接管万家各处人脉。
因此次由万清淼亲自押货,又要接夫人回充州,万盛便雇了许多护卫伴作商队跟随,以免中途遭遇劫匪。
所以阵势、场面铺得很大,沿路也传开了些名声。
万清淼进京后,并没有先去找溪芷和胥姜,而是先去户部交贡。
交贡后,又把带来京城的商货,按名头送至各商铺、商行。
然后将采买京货之任务分派下去,再安顿好商队与护卫,才寻着宅址往永和坊槐柳巷去。
胥姜和溪芷早就得知万清淼来京,只是晓得他事忙,并未催促其过来相见,只让梁墨去探问过几次。
知道他今日要来,胥姜和溪芷早早便在小院中设了接风席。
他来之前,胥姜已让梁墨去提醒,让他来时要低调,避免招来猜疑。
万清淼也确实来得‘低调’,派了十来个人,押着七八箱特产和礼品随行,还未进巷子,便引来一阵议论围观。
有人问其来历,一概答是斩春书肆胥掌柜家乡的弟弟,真是得意得不成样子。
胥姜在书肆中便听见了动静,赶忙叫上梁墨一起,去将这现世宝给领回来。
万清淼一见胥姜,立即跳下马,朝她飞奔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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