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姜将青龙子交给她的箱笼搬上马车,随后向他拜别。
他本在无垢峰上的无垢观修行,因胥渊和胥姜才滞留此处,如今了却牵挂与心愿,也打算回无垢峰了。
胥姜知此一别,往后再难相见,临行前,跪下向他叩了三个响头。
青龙子受了,随后送她上车。
“您多保重。”
“无量福生。”
待胥姜走后,他回头朝跟在身旁的道童叹道:“走吧,我们也该回去了。”
离开青冈园,胥姜陷入沉思。
胥家因万盛而彻底败落,因此不得不发卖奴仆,才让她在京中遇见了被卖给马队的胥十二。也正是因为胥十二,她才得知自己母亲溪芷的消息,而寻到充州,进而再回永绥,以女儿的身份祭拜胥渊。
若非来此,她也不会与青龙子道长重逢,也不会得知万盛之作为。
这一切,是人为,更是天意。
眼下想起自己对他曾说过的话,胥姜心头颇不是滋味,而那一丝芥蒂,也终于是彻底湮灭了。
往后,一声‘万叔’便是叫得心甘情愿。
胥姜撩开车帘,回头看向青冈园内那一片红云,看着那隐没在树冠中的庙檐,想起那尊文昌君神像,心头那堆灰烬终于被风吹去,长出了坚韧的根苗。
她的师父,她的父亲,从此便可真正安心了。
一行人回到驿馆,护卫们已准备妥当,胥姜与单伯朝驿丞告别后,出城而去。
来到城门前,见一名守卫正在被训斥,单伯定睛一瞧,原来是昨日替他领路的那位官差。
“溪桧,你还当自己是什么溪家大爷呢?成天只知道偷奸耍滑,我警告你,最好给我安分点,不然马上叫你滚蛋。”
溪桧哈腰作揖,连忙认错讨好。
单伯闻言,不禁失悔,昨日不该给那一两碎银,哪怕是买肉包子砸狗,也比给了这人好。
胥姜盯着那佝偻猥琐之人,冷笑一声,放下车帘,眼不见为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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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过后,圣人命内侍当庭宣旨,昭告朝臣,以寇侍中、礼部尚书、户部尚书、御史大夫等为首之士族一党,勾结郭元振与突厥,企图通敌谋反、颠覆社稷之大罪。并着令中书省、大理寺还有刑部,宗其罪证,量定罪臣之刑罚,尽快发落,以振朝纲。
此旨一出,立即震动四野,在朝堂内外引起轩然大波,不仅官员、学子们之间物议沸腾,连平头百姓们也不再噤声,于茶余饭后,拍桌掷碗,愤愤而论。
迫于民愤,一省二司不得不加紧审理,终于在七日之后,对所有犯官,完成量刑。后经圣人亲自审,设台于朱雀街,当着万民宣判,以平万众之怒。
寇侍中、王尚书、洛尚书、赵御史等人,革去一切官职,抄没家产,打入大牢,赐鸩酒。其族中所有男丁流放三千里,不死不恕,女眷充为官奴隶,若无大赦,不得赎身。
其余从犯,按律流放的流放,贬谪的贬谪。
至于北庭节度使郭元振,本应判死罪,圣人念其满门男儿皆抗敌捐躯,免其一死,革除其一切军职军务,发配皇陵,充作卫陵军,看守皇陵。
北庭其余从犯,也皆革除职务,徒隶三年,打回原籍,受当地保长监管,不得再招入伍。
宣判之日,众犯官皆面如死灰,随后在百姓的唾沫中,被游街,尽数押入刑部监牢。
木淙也并未在犯官之例,一是因他自首检举,将功抵过,二是因赵秀以助楼云春擒获贼首之功,保全其官身。
而赵秀,亲口供述被王、洛二位尚书指使,诬陷杜回作弊之事,彻底为杜回平反。却因此获罪,被判笞五十,徒一年。
因他伤势未愈,不堪承受,其师木淙也为其领受。
圣人感其师徒之情,便免除其笞刑。
而赵秀趁机再献上自突厥探子身上顺来的舆图,为拔除突厥在安西、河西、北庭三府的探子提供了便利。
圣人早已从楼云春上呈卷宗之中,看过赵秀的口供。知其有真才实学,又有些智计,便起了惜才之心。遂借此事撤回最初对赵秀之禁令,恢复其良籍,待他徒期满后,仍可参加科举。
木淙也虽被免罪,且保住官身,却被削品降职,贬去姑苏,做了一个知县。
离京前,他自木府搬来许多书,将赵秀的牢房填得满满当当。叮嘱其即便身处困境,也不可懈怠,好好用功,等出狱后,参加科举,搏一个大好前程。
赵秀都答应了。
说起来,对赵秀来而言,徒刑一年也许是件好事,一来可心无旁骛地留京攻读,没有杂念地备考。二来可以躲避阿艳连山的搜寻。
那人睚眦必报,自己将他耍得那么狠,若被其抓住,肯定会被扒两层皮,倒不如这大理寺监狱来得安全。
尘埃落定,众犯陆续被发落,木淙也领命出京。出京前,他嘱咐亲友莫要相送,恐受其牵连带累,所以出京那日,他走得很冷清寥落。
出城后,他叫停马车回望长安,长安依然如昔,不为谁伤,不为谁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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