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武下了高台，用一卷绳子蘸上黑色墨汁，开始在广场的地面上画阵法。墨绳打开，孙武和助手分别拿住一头，拉直了往地上一按，就是一条笔直的线。黑色线条有长有短，最后在地面上组成一个庞大的八卦型阵法图。高台上人太多，汤小团和两个伙伴又爬到屋顶上去了，居高临下，看得一清二楚。孟虎眼睛都花了，说：「这是个迷宫吧？看上去好复杂。」唐菲菲担心地问汤小团：「这么复杂的阵法图，那些宫女能学会吗？」汤小团挠头发，他也觉得这迷宫一样的阵法图太难了，可孙武是他最崇拜的人之一啊，既然孙武说没问题，那应该就没问题吧？但唐菲菲的担心可不没道理的，广场上那三百个宫女正嘻嘻哈哈地穿上盔甲，拿起青铜剑。她们一直都待在王宫里，头一次全副武装，每个人都觉得新鲜极了。你摸摸我的头盔，我碰碰你的青铜剑，还有好多人根本不会穿盔甲，绳子在哪儿打结都不知道，头盔戴得歪歪斜斜，那滑稽的模样让身边人都笑得抱住肚子。广场上彻底乱成了一锅粥，伍子胥都坐不住了，走下高台到孙武身边去，皱着眉头压低声音问他。「这么复杂的阵法真的行吗？你要不要改一个简单点儿的让她们操练？」孙武微微摇头：「没问题，你相信我。」伍子胥没办法了，只能回到吴王身边去，一脸担心地看着广场上那一团乱糟糟的情形。孙武收起墨绳，转身上了指挥台。他气定神闲地开始发布军令。传令官挥动手中黄旗，声音嘹亮地大声念出军令。「孙先生有令，三百人分成红黑两队，每队由队长带领，按墨线列队坐下。」宫女们佩戴好红色和黑色的头带，跟着两个妃子队长走向墨线，地上的墨线每一条都是笔直的，可等她们坐上去以后，每一条队伍全是歪的，高台上的吴王看得哈哈笑，对伍子胥说。「你看看你看看，我就说不行吧？」伍子胥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传令官再次挥旗，喊出军令。「现在以鼓声为命令，鼓声一通，两队全部起立，鼓声二通，红队向左旋转移动，黑队向右旋转移动，鼓声三通，所有人拔剑，鸣金声响起时收剑，两队回到原位。」传令官说话的时候，坐在广场的宫女们都在嘻嘻哈哈，没几个人认真听着。孟虎在屋顶上听得两眼打转，嘟哝着说：「你们听明白了吗？到底怎么转啊？我都听糊涂了。」唐菲菲哼了一声说：「这有什么不明白的？先起立，红队左转，黑队右转，然后拔剑，再回原位，你也听得太不认真了。」唐菲菲教训人的样子可真像王老师啊，孟虎好像又回到了教室里，被王老师点名批评上课开小差呢。他一脸黑线地低下头，就差没回答一声「老师我错了」。指挥台上两台大鼓被敲响，鼓声隆隆，就像滚雷一样，那雄浑的声音立刻让汤小团想起了他们曾经经历过的那一次次千军万马纵横拼杀的大战役。广场周围所有曾经上过战场的将军和士兵的脸上也条件反射那样，立刻露出肃杀的表情。汤小团可紧张了，他握紧了拳头，伸长了脖子盯着下头看那些宫女们的反应。宫女们都是头一回听到这样的鼓声，好多人和孟虎一样，根本没听明白传令官的命令。搞不清状况的人太多了，她们一个个东张西望，有的人站了起来，有的人还坐在地上，两个妃子队长呢，一个嫌头盔太重，压坏了自己的发型，已经把头盔都脱了，正整理头发呢。还有一个倒是站起来了，不过踩到了身边宫女的长裙子，一个劲地怪那个宫女站得离她太近了。一通鼓结束，广场上稀稀拉拉没站起多少人，队伍乱得一塌糊涂，孙武站起身，表情严肃地说。「不听军令，现在警告一次，传令官，重新发令。」传令官立刻挥动黄旗，用比之前大一倍的声音把之前的命令重新发布了一遍。鼓声再次响起，这回宫女们全都站起来了，但全都站得歪歪扭扭的，队伍里也仍旧充满了嘻嘻哈哈的笑闹声。孙武皱眉，开口说：「军容不整齐，现在警告第二次，传令官！」传令官的脸已经有些发白了，他站在指挥台最前方，一边用自己最大地声音重复军令，一边对下头的宫女们使眼色，要她们仔细听着。但宫女们根本没理睬他，孙武突然大步走到大鼓前，推开击鼓人，拿起鼓槌（chui）[1]亲自击鼓，鼓声轰隆作响，汤小团已经听得惊心动魄了，但广场上的两个妃子与三百宫女没一个当回事，看到孙武自己在击鼓，还对着他指指点点，捂着嘴笑他呢。孙武扔下鼓槌，目光如电扫过整个广场，开口说。「执法力士上台！」一直站在指挥台两边的那几个力士立刻走了上来，他们都是高大威猛的武士，几个人站成一排，就像一堵高大的墙。又威风凛凛地瞪视着台下，闹成一团的宫女们在他们的目光下不知不觉安静了下来，都有些畏缩，只有队伍最前头的两个妃子还不服气，其中一个跺脚说。「大胆！居然敢这样看我们，不知道我们是大王心爱的妃子吗？小心我要大王把你们的眼珠子挖出来。」孙武冷冷道：「不听军令，警告三次，军法怎么处置？」执法力士大声回答：「拖下去用刑！」孙武抬手：「把红黑两队队长绑起来！」这句话让所有人都愣住了，传令官吓得手里的黄旗都掉到地上去了。孙武见执法力士不动，怒喝一声。「还不执行！你们也想受军法处置吗？」执法力士见孙武发怒，立刻从台上冲下来，没两下就把那两个妃子绑得结结实实的了。她们俩大喊大叫起来，吴王在高台上大吃一惊，拉着伍子胥说。「快去拦住他们！我已经知道孙武练兵厉害了，别让他伤了我宠爱的妃子啊！」伍子胥还来不及回答，孙武已经听到吴王的话了。他抬起头，大声说。「军中无戏言，既然大王命令我操练兵马，那如此随意对待军令，怎么服众？」他说完这句话，立刻转头发令：「执行！」执法力士哪敢不听啊，立刻把那两个妃子拖下去了，她们一路尖叫，把剩下的那三百个宫女吓得浑身发抖。就连屋顶上的三个孩子都被孙武的气势镇住了，张大了嘴巴，谁都发不出一点声音。上上下下一片寂静，孙武回到座位上，在红黑两队里头各指了一个宫女，要她们补上队长位置，然后又看了一眼传令官。那传令官一哆嗦，赶紧把掉在地上的黄旗捡起来，嘶哑着声音把之前的军令再一次重复了一遍。这一次鼓声响起，所有宫女都像训练有素的机器人那样，齐刷刷地行动起来，一通鼓起立，二通鼓转向移动，三通鼓一响，三百人同时拔剑，三百把青铜剑离开剑鞘的声音毫无先后，只有一声，最后鸣金，红黑两队立刻左右后退，回到原位，队伍笔直整齐，与地上墨线不差一丝一毫，从头至尾，广场上除了鼓声，拔剑声和鸣金声，没有一个人说话。孙武站起来，扫了扫衣袖，对着高台上的吴王遥遥行礼，开口说。「大王，这支军队已经操练整齐，可以使用了。」吴王和三个孩子一样张着嘴，看上去下巴都快掉下来了，伍子胥在旁边轻声提醒：「大王，孙武先生已经证实了自己的能力，请大王封他为军师，赐给他宝剑湛卢。」吴王「啊」了一声，一脸惊魂未定地说：「对，对，来人，去宝物库把湛卢取过来。」汤小团激动了：「太好了，我们可以看到湛卢的样子了！」他们伸长了脖子等了又等，去取剑的人速度真慢啊，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汤小团简直觉得已经过了一百年。终于，取剑的人回来了。他们是狂奔回来的，一个个面无人色，奔到高台下头就在地上趴下了，瑟瑟发抖地说。「大王，不好了，湛卢……湛卢不见了！」

　　 注释

　　 [1]鼓槌：击鼓的敲打用具，一般由木头制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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