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倒着一匹马,旁边塌了一辆车。
太子朱高炽站在车前,杨溥、杨士奇等东宫属官都簇拥在他身边,眺首远望。
“太子爷,我回来啦!”
远处突有一辆轻车驰来,车还没到,坐在车头的中官乙一便扯着嗓子大喊,那声音就象一个守寡守了十八年,突然发现自己据说已客死异乡的汉子突然回了家门一样的妇人。
马车卷起一路烟尘,到了朱高炽面前戛然而止,车夫紧紧勒住骏马,乙一便从车辕上滚翻落地,一把搀起朱高炽道:“太子爷,您等急了吧,奴婢扶您上车!”
朱高炽无暇多说,赶紧登上车子坐定,对车夫吩咐道:“走!快去码头!”
车夫立即一抖马缰,驷马高车向前奔去,松了口气的杨溥、杨士奇等人忙也纷纷上马,随在车后驰去。
朱高炽今天一大早就赶到了皇宫,召集内宫二十四监的管事太监,逐一过问今天迎候天子归来的诸般事宜,确认无误后便离开皇宫,驱车赶往燕子矶迎驾。
车子刚刚驶出南京城,不知怎地,拉车的一匹马便马失前蹄,摔折了腿。若只是拉车的马折了一条腿也无妨,随便留下一个侍卫,换了他的马来驾车也可应付一下。但那马摔倒时,牵拉车辕,也不知是年久失修车辕腐朽还是一股寸劲儿,车辕竟咔嚓一声断了。
朱高炽身体痴肥,一条腿还有足疾,如何乖得了马。这要是把他一路颠倒江边去,帽子也歪了,衣服也拧了,堂堂太子在满朝文武再加上十五外国使节面前岂不丢尽了脸面?
朱高炽知道自己的形象不太好,所以格外在意自己在公众面前的形象,因见时间还来得及,便令乙一回府再取一辆车来。谁知乙一这一去耗的时间太长了些,急得太子出了一脑门的油汗。
“快着些,再快着些!”
朱高炽坐在车上,急急催促马夫,马夫鞭下如雨,那车都快飞起来了,一路颠得乱蹦乱跳。杨溥和杨士奇一左一右,催马赶近,对朱高炽道:“太子莫急,依先前送来的时间推算,咱们必能抢在皇上过江之前到达。”
车上面,乙一则不停地向朱高炽告罪、解释:“太子恕罪,奴婢本来能早点儿回来的,不成想去路上先是遇到一户人家娶亲,挡了道路,回程时经过一个路口,又有几个泼皮打架,好不容易把他们都驱散了,这就耽搁了一些功夫。
朱高炽心中焦急,却反过来安慰乙一道:“此非你之过错,孤不会怪罪你的。”
朱高炽也知道时间还来得及,不过太过仓促总是不好。如果皇亲国戚、满朝文武都到了,他太子才姗姗来迟,叫人看在眼里难免闲话,朱高炽自知父亲不喜欢他,不想再有什么让父亲生厌的地方。
不想车正疾驰,迎面一骑突如离弦之箭狂奔而来,车前侍卫立即迎上前去,按刀喝道:“太子仪仗,来人让路!”
太子仪仗打着旗帜呢,来者不管是官是民,不用他们呼喊,只看这仪仗,就算不认得这是太子的队伍,也能知道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自然会避让道旁,可这人竟不闪不让,直接冲着他们的队伍撞过来。
几个侍卫察觉有异,提马上前,腰畔长刀业已出鞘,寒光凛然,直指对方。
来人大叫:“闪开,辅国公急讯,太子爷!辅国公命小人前来报信,皇上……皇上已到燕子矶!”
“什么?”
朱高炽在车上一听,一脸本来胀红的胖脸顿时惨白,愕然道:“父皇……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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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舰放下梯子,两厢宫乐高奏。永乐皇帝一身翼善冠常服,头戴乌纱折上巾,盘领、窄袖、团龙十二章,玉带皮靴,威风凛凛地出现在船头。
立即,如山之倾,由汉王朱高煦带头,皇亲国戚、文武百官、各国藩王、使节,以及两翼的御林军,齐刷刷地跪了下去,齐声高呼:“叩见皇上!”
朱棣脚步沉稳地走下舷梯,汉王朱高煦急忙再叩首:“儿臣恭迎父皇!”
“嗯!嗯?”
朱棣刚一颔首,突然浓眉一蹙,瞧出不对劲儿来了。他要是儿子多,而且朱高炽只是个亲王,往人堆里一站,朱棣就这么随意一扫还真未必就能发现他在不在。可他一共就三个儿子,南京只有俩个,不见人影的那位还是当朝太子,朱棣如何不能察觉。
朱棣目光一扫,淡淡问道:“太子何在?”
汉王忙道:“呃……,儿臣不知,儿臣方才业已发现皇兄不在,已然使人去问了。”
朱棣哼了一声,按下此事不提,轻轻抬手对群臣道:“众卿平身!”
夏浔脚下一错,就欲出班迎上前去,虽然这不合规矩,但是以他身份也算不得逾起。
不料汉王站起,立即踏前一步,又对朱棣笑道:“恭喜父皇,郑和奉旨巡抚南洋,现已凯旋。南洋诸国倾慕天朝,我大明船队所经各国,俱承皇帝旨意,感沐天朝恩德,并有贡物进献。郑和,还不见过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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