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王朱高煦按着腰间宝剑,大步流星,直奔太子宫,身后两名侍卫紧随不舍。
杨士奇一溜小跑也追不上他,干脆放弃了,安步当车、悠哉游哉地蹑行于后。
“铿!”
一见汉王挺胸就欲直入宫阙,门前两名侍卫立即一举手中长戈,长弋交叉,发出金铁之声,一名侍卫沉声道:“请殿下解剑!”
汉王冷冷地横了他们一眼,伸手从腰畔金钩上摘下佩剑,随手往后一掷,一名侍卫抢步上前,伸手抄过了长剑,捧在手中。门前两名侍卫持弋后退一步,又像桩子似的杵在那儿,汉王冷哼一声,大步走进了太子宫。
汉王朱高煦怒气冲冲迈步进了正殿,抬头一看,他那胖哥哥正站在殿上,神情极其严肃,朱高煦心中一凛,气焰不觉便弱了几分。
这太子性情敦厚,加之天生肥胖,平时只见其平和,轻易难见威严,但他偶尔一怒,却也因此更增威仪。汉王本有在会同馆惹了一肚子的火,可是一见大哥发怒,竟不觉有些情怯。
汉王迟疑了一下,才上前施礼道:“臣弟……见过皇兄!”
太子重重地哼了一声,道:“高煦,你做的好事!”
汉王一愣,反问道:“皇兄,臣弟做了什么?”
太子怒道:“你还问我?异国他邦,远来之客,持何语言,是否相通,这是接见外使最应重注意的事情。连这样的错误你也会犯,莽莽撞撞,贻笑大方,脸都丢到万里之外去了!”
汉王也大怒,直起脖子反驳道:“臣弟从来没有做过接见外宾的事情,这些杂事本应礼部负责,臣弟哪知四夷馆里竟连一个懂得他们语言的人都没有!”
太子喝道:“你还有理了?我来问你,他们在六合发生争执,互殴致死多人,这事你可知晓?”
汉王道:“知道啊,怎么了?”
太子大怒,拍案道:“怎么了?你明知他们水火不容,为何还把他们全都安排在会同馆里,致有昨夜之战,连会同馆的房子都烧了!”
汉王顿时语塞,当时因为语言不通的大乌龙,他大感下不来台,臊得他只想马上找条地缝钻进去,匆匆安排了那些人住处,就急不可耐地离开了,哪里想到会出这么多问题。
太子道:“父皇巡视北京,留你我兄弟监国。你我二人,没有父皇的雄才大略,经国纬政固然不及,持盈守成、但求无过也做不到么?”
“我……”
汉王没电了,吱吱唔唔地道:“这事儿,礼部尚书应该想着……”
太子直视着他道:“凡事皆为他人之过,那么……你去干什么?”
“我……”
太子拂袖道:“这件事你不用管了,为兄会着内阁与礼部,另择大臣接待!”
朱高炽肥硕的身子都已完全消失在大殿上了,汉王才醒过神来,登时一跳三尺,暴跳如雷地道:“我也是监国!凭什么由你专断?”
身后传来一个轻轻的声音:“因为他是太子,国之储君!”
汉王狠狠地扭过头去,就见杨士奇静静地站在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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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已初秋,秋老虎依旧恼人,不过风来时还是颇有凉意的。
小樱站在井口,汲上一桶水来,将已经洗妥的衣服投净拧干,然后一一搭晒在晾衣绳上,用过的水沿井边石台一倒,便沿着小石子垫底的沟渠汩汩地流到墙角,然后从墙洞淌到墙外去。
草原上的高低贵贱、上下阶级,更多地体现在他们所拥有的人身权利上,自从北元朝廷退回漠北以后,他们渐渐又恢复了草原上的传统生活,即便是达官贵妇,也少有养尊处优、任嘛不干的,许多家务事他们都要亲力亲为,小樱自然也不例外。
尤其是到了这里以后,除了两个老仆及其家人,府上并未再雇什么丫环仆役,不要说她,就连图门宝音和图门宝音的老娘,也经常寻点营生做。后院两个花圃已经被老太太清理出来,种上了蔬菜,每日侍弄菜园子,浇浇水、施施肥、除除草、捉捉虫,乐在其中。
一阵风来,吹得廊下的风铃叮叮咚咚一阵响,仿佛与远处缥缈的牧笛声一争高下。小樱直起腰来,用衣袖擦了擦额头的细汗。月白色宽袖素缎的袍袖滑落下来,露出一截白生生的胳膊。
漂亮女人一旦衣装素净,无论黑白,都独具一种魅力,尤其是小樱这样在草原上长大的女子,她的神情气质恬淡空灵,殊异与中原女子,迎风一立,衣袂飘飘,宛如神仙中人。但是风扯着袍子,衬出腰身、胸膛蜿蜒的曲线,却又有种撩人的红尘女子味道。
图门宝音皇后现在真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女儿,这些天一直有意无意地暗示她该许配人家了,又不住地提起辅国公杨旭是如何的好,好象她多了解那个人似的,弄得小樱不胜其烦。可烦归烦,因为图门宝音整日的唠叼,她想忘掉那个人也不容易。
看着清清的井水潺潺流向墙边,小樱情不自禁又想起了他。在辽东时,两人虽未及于乱,却不止一次发生了极其亲密的关系,而这,是她和自己本来认定的未婚夫阿卜只阿都不曾有过的。等她出走瓦剌,本以为这一生一世都不可能再与他相逢,却未料到他竟又出现在自己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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