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几日,锦贵人等来了机会。
逢十五大日子,整个后宫妃嫔要向皇后请安。
恰这日皇上也来了,行礼之时,突然一个妃嫔晕过去了,引起一小片骚乱。
这个晕过去的女子就是锦贵人。
她脸上没一丝血色,双眼紧闭,削瘦的身体倒在冰冷的青砖上。
原是她位份不够,跪在院子里。
这日又很冷,她的披风薄得很,早上未进汤水。
受了风一下就晕倒了。
众人忙将她抬入殿内。
屋里倒是暖如春日,皇上过来瞧她时,她已半睁开了眼睛。
见了皇上皇后,马上要起来行礼,腿一软,差点再次倒在地下——
被皇上一把接住了。
“锦贵人,怎么几日不见,单薄成这样了?”
“披风也这么薄?宫中虽节约开支,吃饱穿暖都做不到,朕这个天子岂非白做了,连自己的妻妾都顾不好?”
皇后想解释,锦贵人抢先说,“妾身前几日生了场病。”
泪眼朦胧看着李瑕,“是妾身自己不中用,别的姐妹也穿的薄披风,怎么只有妾身一人晕过去呢。”
这话说着不怪皇后,却句句在怪皇后。
“取些热牛乳,朕喂锦贵人喝下。”
牛乳鲜甜的热气让锦贵人眼前一亮,这东西并不是常能喝上的。
她挡住皇上的勺子,自己端起碗一口气喝干了牛乳。
一张脸马上有了光芒,笑盈盈对着皇上说,“又香又甜,妾身好了。”
在宫中生存,若谁的脸面都顾,自己就活不好。
她顾不上皇后脸色难看,从榻上下来,给皇上皇后行礼道谢,又回外面去。
“天寒地冻的,难为一个小小贵人这样体贴懂事,不过怎么她们都穿得这么单薄?”
曹贵妃担忧地看着外面站着的年轻后妃们。
“倒是咱们几个本来就呆在屋里,又是夹袄又是手炉的,显得娇气。”
皇上扫了一眼外面站着的女子们,什么也没说。
接受过后妃请安,他便离开了。
当天晚上他就来了锦贵人宫中。
但他没留宿,只是看了看锦贵人简朴的住处,被子的厚度,过冬的衣裳,炭盆子够不够热。
锦贵人一直跪着回话,皇上带了条毛皮大氅给她披上。
她眼神都亮了,倒是个容易满足的。
留下东西皇上就离开了。
不几日,内务府赶制一批厚披风,分发到各位分不高的后妃宫里。
这件事,皇上只说了句,“皇后多照拂后宫妃嫔,特别是朕顾不到的那些人,不要叫朕落了埋怨。”
“是。是臣妾的疏忽。”
“内库银子虽不充盈,供一宫之人吃饱穿暖总是够的,别落个皇家苛待人的名声。”
这话实在有些重了,皇后赶紧跪下请罪。
“好了,不必请罪,你也不是有心的。”
随着陪伴皇上时日越来越长,皇后发现李瑕与她相处时越发沉默,难以琢磨其心思。
这件事,他看似没有生气,却又说出这么重的话。
说过后,又安抚她几句。
托锦贵人的福,大家都落个暖冬。
再请安,院中支起了棚子,挡风得多了。
锦贵人以为皇上见过自己,一定会召自己伴驾,可等了多日,除了晕倒那天,皇上来问了些话,再不见他人影。
她守着宫门,等得望眼欲穿,等得心都凉了,等得蜡泪堆得老高。
秋叶劝她,“主子,皇上那么繁忙,后宫那么大,谁知道他会去谁宫里?再说皇上脾性不定,说不定跟本没到后宫来,您别等了,快睡吧。”
锦贵人心中凄凉,她才十八岁,生活刚刚开始,就陷入这样被动的境地。
还有那么长的岁月,需要她“熬”过去。
她进宫前,从不知道,这么美的日子,要用“熬”这个字来形容。
外面的天是蓝的,春风是香甜的,夏天有糖水喝,秋天是彩色的,冬天的雪凉冰冰意味着梅花要开,可以制梅花糕吃。
四季都美,日子一眨眼就过去了。
到了这里,连一夜都这么长!长得让人发狂!
长得让她想毁掉些什么来出出心中的郁气。
听闻有些妃嫔总是残害宫女,她原不知为什么皇上要娶那样狠毒的女人。
现在知道了,那些女人初入宫时,与她一样,都是天真烂漫的女孩子。
“皇上啊……”她悠悠叹息了一声,不甘地回房睡去了。
连给皇后请安都不是日日要去。
她就像个被抛弃的废物。
内务府送来被子,可盖在身上,四肢还是冷的。
心不热,哪都热不起来。
秋月已经把垫子放在床的旁边准备守夜。
“你也躺着吧,别坐着睡了,我夜间不起。”锦贵人小声说。
“奴婢先把蜡烛熄了,次次去领蜡,内务府的狗奴才都磨磨唧唧。要是春华殿的东西,他们敢!”
锦贵人到底年纪轻,好奇心重,便问,“贵妃的生活是怎么样的?”
“嗯……春华殿的气派自不必说,你是见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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