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到!”
随着徐寅的唱报声响起,正殿内的笑声瞬间消失,甚至还传出清脆的物件碰撞声;
看来,太子的凶名,已经到了让人听之心骇的地步!
立即有人出来挑起门帘儿,太子迈入殿内,就见太后一身海松色福纹长袄衣,下配皂角色八片缠枝纹锦缎裙,头上只别着一支金镶祖母绿宝葫芦发簪,坐在靠窗的榻上一脸笑意;
太后穿戴打扮格外简单,但神色极为欢喜,连眼角的皱纹儿好似都带着几分笑意,这样的太后,是太子这段时日从未见过的!
榻左边儿是燕嬷嬷,右边靠近内室门口的是挤在一处,很是紧张不安的闽家双生姐妹;
姐姐——闽乔双,妹妹——闽乔对。
太子的眼神不经意在别在太后发间,那支金镶祖母绿宝葫芦发簪上短暂停留些许,而后神色淡漠,举止恭敬的上前行礼;
“孙儿,给皇祖母请安!”
“太子起来说话!”
太后心情极好,朝着太子笑盈盈的招招手,然后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示意他落坐。
这也是太子第一次感受来自太后亲近、或者是热情!
那双深沉的瑞凤眼微闪,太子缓缓起身,一言不发的过去坐在太后身旁;
这时,挤在内室门口墙角的闽家姐妹,拘谨的上前两步屈膝同太子见礼;
“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两姐妹异口同声问礼,两道柔俏不同的声音,却带着相似的不安。
太子虽然沉着脸,到底转头正眼看了两姐妹一眼,便冷淡开口道;
“两位表妹免礼!”
这声‘表妹’,多少有些意外,连太后都不由看向太子。
听在闽家姐妹耳中,不但没有任何欢喜,反而满心的都是惊悚,不由得再次回想起之前他对吕解语,以及伏怜滢的一幕,姐妹俩双双打了个寒战。
见两个侄孙女儿如鹌鹑一般缩头不吭声儿,又看看太子目视前方,冷着脸一言不发,太后就觉得有趣,便笑着开口;
“太子有心了,特意让人接她们姐妹二人进宫,陪我这老婆子说说话!”
太后一开口,尴尬的气氛瞬间好了不少,太子的脸色也跟着柔和些许;
“父皇时常惦记皇祖母,您身体安康,他也能安心养病。”
太子还是有点儿孝心在身上的,知道将功劳推给自家老子。
听此言,太后不由叹了口气,便担忧的问;
“你父皇,近几日可好!”
对于顺安帝这个儿子,太后也是惦记的很。
“父皇……近几日气色不错,皇祖母莫要忧心!”
有些事,太子心里清楚,不想说出来让一把年纪的太后跟着不安。
“那便好,哀家也不能常去看他,就怕他心有负担,于病情,于身子不利!”
在重孝道的当下,重病卧床的儿女,不敢让父母前来探望的。
因此,太后虽然记挂顺安帝,但也不能常去看他。
这个话题多少有些沉重,太子不想继续下去,便又扭头看向低着头的闽家姐妹;
“二位表妹,住的可还习惯?”
虽然是关心的话,可冷冷沉沉的声音,让本就害怕的闽家姐妹更是胆战心惊。
“回太子殿下,习惯。”
两姐妹齐声齐步,动作相差无二,就跟事先商量好的一般,让太子不由微挑了挑眉,心中也倍感有趣。
“有需要的只管吩咐,皇祖母在宫中鲜少有人能陪伴说话,还望二位表妹多陪陪她老人家!”
这是太子真之言,也是为了缓和气氛才与闽家姐妹说的。
“是,臣女一定会好好陪伴太后娘娘。”
姐妹俩又是异口同声,不仔细听还以为是一人所说。
太子脸色比先前柔和些许,亲轻点了点头便也没话可说。
见此,一脸笑意,外加满眼感动的太后,盯着太子关心道;
“年关事多,又逢雪灾与暴乱,太子可要保重身子才是!”
“是,孙儿多谢皇祖母关心!”
“年关将至,诸事都要准备起来,后宫……”
说到这,想起之前发生的糟心事,太后胸口就堵得慌。
见此,太子立即出声安慰;
“皇祖母宽心,莫要多想!”
“事已至此,哀家就是再气也无用!”
早已听说庆嫔之事的闽家两姐妹,此时头垂的更低,生怕听到什么不该听的皇家秘闻。
太后重重叹了一口气,接着又说;
“后宫无堪大用之人,这些事哀家就亲自操持吧!”
庆嫔一死,本还能凑一桌麻将的顺安帝后宫嫔妃,就成了三缺一!
偏偏,嘉妃又被关押起来。
如今就剩吃斋念佛的——瑾妃,以及年轻不顶事儿的——玉嫔。
瑾妃就不用说了,年纪大,又遭受失子重创,早就没了别的心思!
可玉嫔不一样,不但年轻,长相也极出挑,太后生怕她再出个什么事端,那皇家的脸面,彻底就被扔在地上拿脚踩了!
所以,已经颐养天年,多年不理后宫之事的太后,不得已又捡起这个烂摊子来!
此时此刻的太子,满心愧疚;
“孙儿不孝,让皇祖母操劳,费心了!”
可不就是不孝吗?
他若是有个一妃半妾的,也不用太后一把年纪了还这般劳碌!
想到这儿,太后趁机旁敲侧击道;
“哀家操劳些倒也无妨,只是太子身边,总得有个知冷知热的才行!”
这事,无疑说到了太子的伤心处!
他低下头,眼眸划过沉痛,接着胸口一阵闷疼,差点儿让他喘不过气来;
太子赶紧伸手摸了摸胸口,厚实的衣袍下,坚硬小巧的触感让他安心,呼吸也渐渐顺畅,这才抬头沙哑道;
“此事,待母后大孝满后再定!”
虽然,太子有拿此事当挡箭牌的意思,但两世对闽皇后的亏欠与不孝,他也是诚心想要守满三年大孝的。
更何况,他心已死,女人于他只是麻烦而已!
从未听过太子说过此话,也从未想到他会有这番孝心的太后,当场愣了!
渐渐的,太后眼中不由蓄满泪水,哽咽道;
“你母后……要是知道你有这番孝心,该是欢喜的!”
欢喜?
有何用?
终究是人没了之后,他才有的这份孝心!
有何用?
太子心里冷冷讥讽,那股自我厌恶之感再次升腾,让他恨不能朝自己心口扎上几刀才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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