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安静了下来。
有微微的飞尘在从窗缝里透过来的光柱里飘动。
江文绚看着那飞尘好一会,才轻笑道:“江秋实,这个名字,已经埋在江城大火里了,阁老,我是江文绚。”
江文绚本是他亲爹起的名字,后来父母过世,他被接去族里,当时族里长辈的亲儿子刚中了秀才,觉得自己儿子才是文采卓绝绚丽多彩之人,便给他改了个名字叫秋实。
君阁老轻念了下江文绚三字,笑道:“不错,江文绚,果然人如其名。”
江文绚笑了笑,道:“阁老为何想起去看那种多年前的旧文?”
他写的文书可是早就到了君阁老面前,他以前没有想起去对那个策论,现在却想起来找出策论来对笔迹?
君阁老不觉哈哈笑了两声,道:“果然敏锐,不错,我的确是在知道秋雨在定州的一些事后,才有此怀疑的。”
声音微顿,君阁老缓声道:“你应该知晓,在定州,魏王宴请毕侍郎一行人之时,曾设局,以魏王妃远房表妹来陷害秋雨,而秋雨当时的确是离开了宴席,去往了王府后院,只是中途有人帮他,他才避过一劫,没有被人迷晕,在被那表妹指控之时出现在众人面前,破了那表妹的谎言,让魏王只能作罢。”
声音微顿,君阁老沉声道:“帮他的那人,就是那个舞姬。”
江文绚神色微动,却没有说话,只做出侧耳倾听的模样。
君阁老笑了笑,道:“宴会那次之后,秋雨私下见过那舞姬几次,啊,其实,在他第一次去见那个舞姬之时,毕侍郎的人便发现了,因为宴会之事,毕侍郎特意吩咐人紧跟着他,就怕他再被人设局。”
江文绚拱手一礼。
毕侍郎这般维护江秋雨,肯定是君阁老的授意。
君阁老受了他这一礼,笑着接道:“然后,毕侍郎的人听到秋雨唤那舞姬为妹妹。”
“妹妹!”江文绚一惊,随后便道:“这不可能,江家应该没有别的幸存者了!”
江秋雨的母亲乃是江南望族孙家的嫡长女,当年孙家嫡系没有儿子,正室夫人膝下只有这个女儿,将女儿嫁入江家之时,那夫人把大半的家产都做了嫁妆,还陪嫁了孙家积年奴婢和五百私兵,只要求江家善待她女儿。
所以在孙氏嫁进江家之前,江老太爷遣散了江家大爷身边所有的通房丫头,连几个只是随身伺候的丫头都遣散了去。
而那位孙氏夫人性子温柔,长得也极美,又擅长琴棋书画,江家大爷和她成亲之后,便一心都在她身上,两人琴瑟相和,恩爱非常,一直到江秋雨四岁,江家大爷身边都没有其他的女人。
只江秋雨四岁生辰之时发生了一件事,具体是什么事,主宅那边瞒得极为严实,旁人都不知道,他也不知道。
只知道,那一天之后,江家大爷院子里多了一个妾,而江秋雨则是被江老太爷带去了自己院子,亲自教养。
一年之后,那个妾生下了一个女儿,江家大爷还特意为那个女儿举办了隆重的百日宴。
那也是江秋雨唯一的亲妹妹。
但是那个妹妹……
在他们逃出江城的那天晚上,他被江老太爷的人带着进入后面私宅的时候,看到一个妇人带着一个小女孩去往前厅,那妇人还称呼那小女孩为大姑娘,还说大老爷特意让大姑娘去见客是大姑娘天大的体面,一定要好好的表现。
那天晚上,在前厅的人,应该是没有任何活口留下。
更何况,就裴钰所说的信息里,那舞姬跟这个妹妹的年纪也对不上。
江文绚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那天,为什么江家大爷将那个妾生的女儿喊去大厅?
就算江秋雨养在江老太爷屋子里,这种时候,也不应该唤妾生的女儿去大厅见客。
来人,可是来劝降之人。
不管江家大爷知道不知道来人是假的清风先生,那人都是打着劝降的名号来的。
看着江文绚的神色,君阁老笑道:“我并没有说那个舞姬是江家之人,也许,那只是秋雨对她的一种称呼而已,只是,毕侍郎的手下听到那个舞姬喊秋雨叫玉官哥哥,这事,毕侍郎觉得有些蹊跷,便着人送信给我,当然,毕侍郎是觉得那舞姬对秋雨另有企图,只是,我看到信后却是想起一人。”
瞅着江文绚脸色微沉,君阁老笑着接道:“便是在北方,我也知道江南江家有一个神童,三岁便能作诗,五岁便能和人辩论,此人,是江家嫡长孙,听闻,算命的说过此子不能太早取大名,江家族长,那位江老太爷便给取了个小名,叫玉官。”
江文绚轻吸了一口气。
他是想到江秋雨救那个舞姬一定是有原因,却没有想到,这个舞姬会是认识江秋雨的故人。
江秋雨自幼聪慧,四岁之前又极受江家大爷宠爱,经常对外夸赞于他,所以神童之名早早就传了出去。
但是,外人知道的神童只是江家嫡长孙,并不知道这嫡长孙的名字。
知道他小名叫玉官的,只有自家人,再就是江老太爷的至交好友。
比如,清风先生。
而那个舞姬能叫出这个名字,只能说明她的确是江秋雨的自家人,而且,她还认出了江秋雨!
再又轻吸了一口气,江文绚道:“阁老猜的没错,秋雨的确就是江家嫡长孙,当年,有人假冒清风先生之名诓开了江城城门,带了很多人进城,江老太爷发觉之时已经无力回天,只能让我赶紧带着秋雨逃……”
“等等,你说,那天有人假冒清风之名!?”君阁老厉声打断了江文绚的话。
见他神色一下变得冰寒,身上也透出了一股子冷厉的杀意。
江文绚心头微动,道:“不错,那天,有人打着清风先生的名号进了江城,被江家当做上宾请入主宅。”
“你如何能确定那是假借清风之名?你在现场?”君阁老问道。
江文绚轻摇了下头,道:“此事,我是在跟裴小将军说起当年江城之事,推断出来的。”
君阁老神色微动,道:“如何个推断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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