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昏黄的阳光从岄山间洒落下来，将溟镶城照得斑驳。

　　 王辉立于空中俯瞰，看见由多个种族构成的五界联军，已完全控制了这座南岄国都。

　　 想象中的万众夹道欢迎、对救赎感激涕零的情景没有出现。

　　 大部分百姓紧闭门户，戒备地从窗缝里盯着在街上巡逻的联军小队。

　　 倒是那些负责写南岄内网新闻的吏员们，早在防线被攻破时，就展现出了积极迎奉的态度，忙前忙后，将南岄的具体治理情况汇总，禀报给巴德尔等人。

　　 城中心，岄王广场上。

　　 被俘的王室成员、权贵重臣、苦难寺和尚跪了一大片。

　　 曾参与宣传片《岄山之下》事件的文旅大臣，此时正手持扩音喇叭，声泪俱下地控诉君主殷鍂是多么卑鄙，是给南岄招来祸事的元凶。

　　 被咕噜咪逮住的殷鍂就跪在不远处，听得怒目而视，却因机械枷锁的捆绑和祭司们【地缚图腾】的束缚导致动弹不得，想斥骂也由于封口发不出声音。

　　 控诉声通过半空的零式无人机向全城传播，同时，南岄的内网封锁也被曙光集团的技术人员解除，使得南岄这片信息洼地终于被完全纳入五界网络。

　　 很多青少年意外发现，家里的电视多了许多新的频道，入眼的节目品类繁多且精彩纷呈，简直和原来的南岄内网不像同一个世界！

　　 但没等他们细看，就被家里的老人拔掉了能源线，愤怒地指责他们忘本，是南岄卖国贼！

　　 敌人处心积虑搞出这么多五花八门的玩意儿，就是想侵蚀南岄百姓的意志，便于不费吹灰之力地统治他们、征服他们！

　　 “可是…”

　　 有孩子指着窗外的岄王广场，委屈地问：“先前给我们看爱岄新闻的那些大人，现在都投降给五界联军了，还排着队主动说陛下和朝廷的罪行呢…”

　　 “那些家伙已经被腐化了内心！是岄姧！走狗！你要学他们，是不是想气死我？我打死你个不忠不孝的蠢货！”

　　 南岄孩子们的困惑得不到有说服力的解答，换来的往往只是长辈气急败坏的抽打教训。

　　 陛下至高无上，朝廷完美无缺。

　　 七千余年国祚的大岄溟国一直就是这么教育子民的，后来分为南北两岄，又对子民进行了一次“忠诚提纯”。

　　 跟着殷鍂来南岄的，全是忠中忠、纯中纯。

　　 尽管出现了一些因接触到五界信息、使得思想变质的南岄人，但在总数里顶多也就占百分之个位数。

　　 大部分人即便此刻听到各项罪行在详细披露，也不愿意相信那是真的…至少不全是真的。

　　 陛下和朝廷的种种决策，出发点肯定是好的，只是有些被下边的人给执行坏了。

　　 大家祖祖辈辈都是岄人，仅仅是过了七千余年不那么宽裕的生活罢了，怎么能因为外面一点儿蝇头小利就背叛？

　　 简直忘恩负义！悖逆人伦！

　　 控诉活动进行了两个多小时，广场边缘设立了物资发放点，每个过来的人都能免费领取一份。

　　 可直至夜幕降临，都没有多少百姓愿意走出家门、响应五界联军释放的善意。

　　 被征用作临时会议室的王宫大厅内，联军的各个头头在开会。

　　 “很多南岄百姓的衣服、鞋子甚至房屋都打着补丁，但这份执拗，是出人预料的顽固…”

　　 暴风首席巫师梅林叹了口气，反倒是他抓捕的那些苦难寺掌院显得很识时务，酝酿了半晌的复合法术没用出来，人家就果断认输了。

　　 在南岄，地位越高的人，面对外敌跪得越快，即便他们平时经常喊着“要与南岄共存亡”。

　　 而地位越低的中下层人，精忠报岄的心越坚决，似乎骨子里都被刻上了“岄”字…

　　 “布丁？哪里有布丁？”

　　 正趴在桌上用资讯平板看动画片的咕噜咪竖起耳朵，得知不是布丁、是补丁，它又撇撇嘴低头继续看。

　　 坐于主位的巴德尔捻着下颌沉思。

　　 风气封闭的南岄，和曾经的旧银月王国有相似处，所以他才被任命为主将率军前来进行救赎战争。

　　 不过现在看来，南岄民众的被洗脑程度还要深于旧银月王国。

　　 尽管这里没有教皇亚伯拉罕那样扮演“神明代言人”的强者，但毕竟洗脑教育持续的岁月太久。

　　 大岄溟国一代一代教育累积下来，已形成固有思想，且经过南岄提纯，很多人的脑子里似乎已经容不下别的声音了…

　　 今日战事中，带队攻破守军防线的主将、猪族酋长猪骰弎瓮声提议：“咱用不着发愁吧？只要受五界影响多了，迟早能想得开，就像北岄那样。”

　　 说着，他下意识地用舌头舔了舔獠牙下的嘴角。

　　 北岄君主李敨祥是个很上道的人，此前猪骰弎受邀去上杉城做客，被招待得那叫一个舒坦，八位伴游个个技艺精湛，让他流连忘返。

　　 现在曙光集团已经把南岄的网打通了，这儿的人看几年节目、多了解些情况以后，还不是会跟北岄人一样变得开放热情吗？终究是同根同源的族群。

　　 “道理是这样的道理，但…”

　　 刚巡街回来的海岛精灵游侠团长莉珐玷说道：“我看到许多人把自家的电视、资讯器扔了出来，砸得粉碎。

　　 他们宁愿损失财产，也拒绝接受五界信息的输入。”

　　 “呲，惯得他们！”

　　 大脑袋虎苾呲着牙，提议可以由自己带各族兽人战士们，去吓唬吓唬那些顽固分子。

　　 “用恐惧和压迫保持的统治，是无法长期存续下去的。”

　　 大主教斯菲岚摇了摇头，望向沉默坐在主位的巴德尔。

　　 “陛下，您可以效仿当年的天神，给南岄带来新的活力，就像昔日的银月王国一样。”

　　 “提携一个平民统治者上台吗？”

　　 巴德尔回忆着自己初见天神的一幕，那时的他弄脏街道地板都要被惊慌的父母催促跪下擦拭，何曾想过会有登上王座的一天。

　　 又何曾想过，如今轮到自己要效仿天神对他的点拨？

　　 但巴德尔思考过后还是婉拒了大主教的提议。

　　 “我不具备天神那样的能力和魅力，南岄也和银月王国有差别，或许…可以试试另一种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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