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公主跟吴驸马在吴家是有自己的院子的,在贤宁院后面的梧桐院。
他醉酒似的,恍惚地出了周氏的院子,一出来就在门口碰到了站在那里的吴三郎。
吴三郎叫了声:“爹。”
吴驸马问他:“你娘呢?是不是回了梧桐院?”
吴三郎微微颔首,见他爹神情恍惚根本没有看他,又轻轻道了声:“是。”
吴驸马推着沉重的步子往前走,走了没有多远,他突然停了下来,转身望着吴三郎,“三郎啊,你大伯母也是有苦衷的。”
吴三郎闭口不言。
云姐儿刚出生差点儿被他们弄死,一句她有苦衷,他便要原谅她吗?
见吴三郎沉默不语,吴驸马好似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气。
这孩子真得跟他娘一样,骄傲,固执。
一个两个都不好说话。
吴驸马刚才在厅堂里燃起的斗志,现下也消得差不多了,他拖着疲惫的身子往前走。
吴驸马想不到更好的法子,他希望大长公主能如了大郎的愿,让周氏回老家祠堂反省。
一切都是因他而起,他便找个道观去清修,从此不问世事。依着大长公主的性子她也不会再为难吴家的其他人,自然包括二郎。
吴驸马想通了,他心境平复了许多,整个人好似都轻松了。
他仰头望着漆黑一片的夜空,空洞而深邃,一眼望不到边。他跟大长公主的缘分确是到了尽头了。
梧桐院灯火通明。
正房门口的女使打了帘子,吴驸马微微躬身进了屋。原本坐在椅子上的吴三太太起身向他行了一礼。
这位是大长公主亲自挑的儿媳妇,即便是在今日这样的情况下,她也没有忘了该有的礼数,不愧是老太傅家的嫡孙女儿。
吴驸马对她微微颔首,径直走去主位东边的椅子上坐下。
大长公主瞥了他一眼,见他愁容不显,也无言语。
吴驸马坐定后,就对吴三爷说:“三郎,天儿不早了,你先带着你媳妇回去吧。”
吴三爷这么大事情都已经处置妥当,他爹让他带着娴娘回去怕是还有话对他娘说,
于是,他对着他爹娘拱了拱手。
吴三太太也站起福了福身,两人才退了出去。
吴三郎带走常婆子后,大长公主又好好的审讯了她一番,他没有问到的,大长公主也问了个清楚。
而后,他便将常婆子跟她女儿关押了起来。他使人去了庄子上,捉了常婆子的儿子媳妇,只等明儿找了牙人过来将他们发卖了。
吴驸马见儿子儿媳退出去了,他站起来深深看了大长公主一眼,随后一撩衣摆扑通跪了下去。
“殿下,一切的事端皆因臣而起,臣虚荣自私,人品有亏。臣对不起徐氏,也对不起殿下。臣无颜再见殿下,更深知无法弥补吴家的过错。臣自请去道观清修,只请殿下莫要送大嫂去悔悟堂,让她回老家祠堂悔过吧。”
吴驸马跪求大长公主,竟然带着点儿不卑不亢的意味。宁愿自己出家去道观,也要保住周氏的体面,或者说是他吴家的体面。
他一惯是如此的,看着清冷矜贵,实则…实则却是极度的利己。
大长公主眉头深蹙,一瞬便舒展开来。若是她现在不应了他,怕是以后他在公主府也过不安稳。
一切都变了,再也回不去琴瑟和鸣,相敬如宾的时日。
可吴承道并不懂妇人,也不懂一个做娘的妇人。作为一个母亲,大长公主能懂周氏,她思忖着,周氏为了吴大郎和吴二郎也不会被送去庵堂,她能抗衡的只有一死。
到时候,吴承道会不会后悔今日所求。
大长公主深深看了吴驸马一眼,轻声应了声:“好,如你所愿。也不枉咱们几十年的夫妻一场。”
吴驸马再叩头,“多谢殿下成全。”
大长公主不愿再跟吴驸马多说什么,她开口叫门外的女使:“素竹,准备就寝。”
素竹应声进入厅堂,扶着大长公主进了里间,不一会儿就有人打来了洗漱用的水。
大长公主梳洗一番躺在床上,反思她年轻时的选择是对还是错。
吴驸马没有回里间,他在厅堂里生生坐了一夜。
翌日,天上露出鱼肚白,他便出了院子往周氏的院子那边走,刚走到门口便听到院里传来痛哭声。
他慌忙跑进院子,吴大郎吴二郎悲痛的声音更加清晰,“娘啊~娘~你怎么就走了呢?”
“娘啊娘,都是儿子无能啊。”
还有院中仆妇女使嘤嘤嘤地哭声。
吴驸马踉踉跄跄跑去厅堂,可人都堆在里间哀嚎。他走到里间门口,一眼便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周氏。
周氏穿了一身全新的宝蓝色带福寿纹路的寿衣,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脸上盖着块白布。
吴驸马微微仰头,房梁上打着圈儿的麻绳非常突兀地掉在那里。
死了。
像徐氏一样投缳了。
她一死了之,扔下了这么一大个烂摊子。
吴驸马双眼无神,脑子里还在为吴家的两个郎君想着之后的后路。都回老家去吧,只有在老家他们才能安稳度日。
周氏落叶归根,吴家大郎,二郎扶灵回家,葬了周氏,他们守孝三年,之后顺其自然地便留在老家,从此不入京城。
吴大郎跟吴二郎在里间哭得伤心,他们后院的娘子也都穿着素服过来了。
吴家大郎二郎后院的妻妾众多,里间跪不下,厅堂里跪得都是人,扯开嗓子哭得伤心。
好似只有哭得痛,哭得大声才能说明他们孝顺一样。
等主子们都哭了一通,管事儿的又来哭,而后是婆子,女使,小厮。
吴驸马坐在厅堂里,他感觉这些人连他也一起哭了进去。
人死为大,其他的都暂时搁下不说,让将人入殓了才是正经。
他使人将吴大郎叫出来,让他先莫要悲伤,先安排个管事的来操持吴大伯母的丧事。
人一到了年纪,就会将自己的寿棺,寿衣提前准备好,周氏也提前给自己备好了。
没过多久就将她入殓了。
现在还不是该哭的时候,吴驸马将吴大郎叫去了西厢房,对他安排了一通。
随后,吴家就传出来,吴家老太太突发疾病去世了。他们将遵从亡母遗愿,落叶归根带回老家下葬。
过了头七,吴家一家老小就扶着吴大伯母的灵柩出了京城。
齐家,苏桃过几日得了消息,唏嘘不已,只感叹,自作孽,不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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