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家小主子选择忘却前尘往事走到如今,已实属不易。他若是在他面前提起那些旧人旧事,无异于勾起他痛苦的回忆,打破他好不容易得来的平静生活。
叔侄俩来到龙渊后,感情一直都很好,不知道的人都一度以为他们是父子。然自从左相从墉城回来之后,二人的关系便突然发生微妙的变化。
丞相不愿意再见陆中丞,好好的关系变成如今这般僵持的局面,这让每次出去回绝的他都不由暗自叹息,也不知他们叔侄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
相府正厅内,陆玦端坐于正北的主位上,案几上的热茶早已凉透,他望着那渐渐消失的热气,眸中浮现出几丝微不可察的怅然若失。
他的眉眼跟陆放雅有五六分相似,儒雅中正的气质依稀能看出年轻时的俊美非凡。他看着面色有些歉然的老管家走向自己,便知尔雅轩那位还是不愿意见自己。
他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与老管家辞别后,便径直走向尔雅轩门外。轩外立着的莫羽看到他,忙作揖行礼,陆玦挥手示意他免礼。莫羽知晓他有话要与主子说,便自觉走向不远处。
陆玦看着尔雅轩紧闭的房门,眸中情绪万千,“放雅,我知你为何不肯出来见我,城南医馆一事我很抱歉,我也是事后才得知你那时危在旦夕。是我疏忽了,以为她这么些年早已放下,却不曾想她竟暗中使人将我派去城南医馆的人掉包,欲致你于死地。”
轩内一片安静,他顿了下道:“你放心,我已将她安插在我身边的眼线尽数除去,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挑拨你我叔侄关系,破坏你我叔侄情分了。”
见轩内之人依旧没有回应,他叹了口气转身欲走,却听轩内传来一道难辨情绪的声音,“关系可断,你对她的情分就能断得了吗?”
陆玦神色一窒,原来他一直都知道,怪不得他一直不肯原谅自己。
“放雅,我与她不是你想的那样。我...”
“你不必解释,我也不想听。你让岑参安排眼线在我身边,不就是为了怕我从章德和丁建阳那里问出有用信息而牵扯出背后谋划这一切的你吗?”
陆玦听他这么说,脸上露出一片惊诧,然他很快便恢复神色,一派义正言辞道:“你我终究是东岳人,难不成还要胳膊肘往外拐,一直鞠躬尽瘁地帮着盛京对付瀛都不成?”
“你终于承认了。墉城那么多百姓何其无辜,竟成为你阴谋帷幄下的牺牲品,你恩将仇报的作风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恩将仇报?当年龙渊皇对我们东岳何曾手下留情过?东川河三万英魂如今还长眠地下,他们又何其无辜?你在此帮着龙渊说话,怎对得起他们的在天之灵?”
“战场上生死由命,我们无法左右。但冤冤相报何时了?正因为战争的残酷无情,我们才要尽自己的力量让两国不起兵戈,和平共处。你做的这些,无异于再次挑起战争,让好不容易相安无事的两国再次兵戎相见而民不聊生。”
“我不想听你那些以和为贵的大道理,我只想让你时刻谨记你是东岳皇家之人的事实。居安思危的道理你应该懂得,勿要成为温水中的那只青蛙,别以为盛京王座上的那位有多器重你,我就是你的前车之鉴。”
“历朝历代,都不允许家族中两位三品以上的官员出现在朝堂之上。你当时选择主动致仕,应该是想与我一明一暗效忠东岳朝廷吧?又何必说得这般冠冕堂皇。”
“你难道要违背家族祖训,做那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人?”
陆放雅终于自轩内走了出来。
“不仁不义不忠不孝?我只记得当年微生明辉是如何表里不一地默许伏鸾对我的母亲蓄意污蔑与陷害,而她又是如何使尽手段害得我家破人亡流落异乡。”
陆放雅一双清润温雅的眼眸早已恨意翻涌如堕深渊,“这些年我一直在竭力控制自己不去想那些前尘往事,可你一再提醒甚至拉着我与你一起承受那些刻骨仇恨。你可以为了她不顾我的安危,那我的父亲呢?你还要选择视而不见不管不顾吗?”
“放雅我...”
“你不必急着解释。你如果想不计前嫌以德报怨地成全自己忠义尽节的好名声,你请便,但请不要拉上我。别用你的那一套仁义道德绑架束缚于我,更不要用你的那些阴谋算计打扰我好不容易得来的平静生活。想让我为你的野心甘为驱策泯灭道义,你们想都不要想。”
“放雅你!”
“我没用职务之便对她公报私仇已是最大的极限,也烦请您身边的那些个眼线告诉她,若再有下次,川东便是她以后的容身之地。”
“你竟然...”
“没错,瀛都的确有我的人,二十万石粮草的所在地也是我间接透露给摄政王姬冥修的,否则你以为单靠一个马忠宪便能精准摸清那些粮草的藏匿之地?”
“你...你一定要与我反目成仇,置东岳的未来于不顾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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