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知县张我翼的逼迫之言,刘国能一脸冷笑地回道:“县父母既然也有投降流贼之念,我不敢奉劝多言,可是县父母也应想到,身蒙国恩、食皇上俸禄的人,日后又如何对待皇上?
纵然这叶县城中的百姓,能够体谅县父母的爱民之心,然国法又岂能体谅县父母?”
张我翼对于刘国能的讥讽之言,完全不以为意,仍是十分耐心地对他说道:“前日襄城县尊曹思正已然投降流贼,献出骡马、粮谷,遂得一城保全。
本县亦想此时应当通权达变,不能死守一个‘忠’字,先保全一城百姓,待流贼人马退后,我们仍然为朝廷守土,岂不两全其美哉?”
刘国能又是一阵摇头冷笑,道:“恐怕到那时,就悔之晚矣啊!”
就在议事厅内的众人争论不休之时,忽然有人疾步冲进议事厅,送来了闯王射入城中的第二封“晓谕”箭书。
此前就坚决主张投降贼寇的陈姓士绅,竟然不顾副总兵刘国能、知县张我翼在场,率先一把将“晓谕”抢到自己手中,才看了一遍,不由脸色大变。
只听他大声说道:“各位……各位不必再争,请听我念一念……念一念……”
一众士绅也都是万分急切地催促,纷纷叫嚷着:“快……快些念来!”
于是,那陈姓士绅手指微微打颤地捧着李自成的“晓逾”,大声念了出来:“本帅救民伐罪,恫瘝无辜百姓。再次晓谕尔等,提前明早破城。……”
厅内众人不待他将“晓谕”全部念完,只是听到“提前明早破城”这里时,便即纷纷议论开来。
有人道:“哎呀,怎么明早就要攻城了?原还说限两天内决断是否投降,如何就只限一天啦!”
另一个立刻接道:“怎么好……这可如何是好啊……”
又一个则低声喃喃自语道:“恫瘝无辜百姓,却还要提前攻城?……”
那个姓陈的士绅却不管人言纷纷,他提高了嗓门继续念了下去:
“速议开门出降,保尔鸡犬不惊。
国能如肯归顺,依例宽大优容。
前罪一概不问,望汝效忠立功。”
他将“晓谕”全部念完之后,大厅中顿时鸦雀无声,落针可闻,众人皆是面面相觑,最后目光又再次集中到了刘国能的脸上,静静地等待着他的表态。
刘国能这时仍然存着侥幸的心理,当他得知李自成将原限两天内投降的时限,忽然减去一天,必定是左良玉的兵马来救南阳,使得他不敢在此逗留过久,才如此施为。
他想着既然李自成与罗汝才二人,不敢在叶县城外久留,还是应以齐心固守城池为上策,只要守得数日不破,贼兵便可退去。。
可是,当刘国能将他的猜想刚刚说出口,那姓陈的士绅便立刻大声反驳:“我看却不然。依我之见,定是李闯王看我城中军民皆无心固守,才限令今日决定降与不降。
将军不可图一人之声名,而毁我阖城百姓之性命啊!”
他此言一出,大厅内立时便响起一片附和之声,副总兵刘国能自知自己的处境已然十分孤立,若是全城官吏士绅皆不愿固守,自己这两千人马也必然难以守住叶县不破。
刘国能沉默了一阵,不由长叹一声,开口说道:“诸位,不如咱们晚上再议吧,我刘某人无论如何,绝不会牵累一城官绅百姓!”
…………
送走知县张我翼与众士绅后,副总兵刘国能便登上城墙,从南向北巡视了一圈,想要察看是否还有突围出去的可能。
然他见城外都是贼军的营盘,四面围定叶县,已然是无隙可乘,若强行突围,也必定身陷其中,难以逃脱。
此刻,正值秋高气爽时节,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就连远在十里之外的卧羊山,都隐约可见不少的旗帜飘动,看来逃走的道路确是已经彻底断绝。
日落黄昏后,知县张我翼又同士绅父老前来寻他,请他速作决断,免得牵累一城百姓生灵涂炭,他们一再逼迫刘国能,不断对他说如果今晚再不作决断,明日一早贼军攻城,那一切就都迟了。
刘国能见他们如此,虽感心胸难平,却也是无能为力,他在大厅中来回踱步,连连叹气不已,但即使如此,他仍然没有吐露出投降的话语。
在他看来,城中知县张我翼与诸乡老士绅们的苦苦逼迫,似乎比城外李自成、罗汝才的贼军更使他头大,却又偏偏无可奈何之。
最后,刘国能双目一瞪,转身对一名亲将说道:“你去南门的城楼上向城外喊话,就说本镇明日辰时出城,亲与闯王相见。
请闯王暂停明早攻城之事,以免一城百姓无辜遭殃。”
那亲将疑惑地问道:“就说将军已决意投降了么?”
刘国能将眼睛瞪得溜溜圆,大喝道:“你只照我的话转告便是,何必多问?本镇只是去亲见他李自成,哪里来的什么投降?”
“遵令!”
那亲将也不再墨迹,他大声接令后,便迅速转身退出大厅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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