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辕大帐是李自成处理军务和议事的地方,从后门出来三丈远就是后帐,这里比大帐要小得多了。
这里既作为大元帅李自成的居住之处,也是他听牛金星讲读的地方,更是他与心腹密议军机之所在,内里除了一方长桌和几把木椅,便只有一张用单扇门板搭起的小床。
几人相互谦让着坐下以后,张献忠就笑着说道:“李哥,你如今都已是大元帅啦,手下更是几十万人马,咋还过这样的清苦日子嘞?”
李自成面上含笑说道:“如今都在行军打仗,能用门板搭个床铺来歇息,还有张小桌子和几把椅子,我都觉得已经满不错啦,还要啥子嘞?”
张献忠哈哈一笑,道:“李哥,你都已经打下这般大基业,真是自找苦吃啊!”
罗汝才在一旁也笑将起来,对张献忠说道:“这就是咱李哥不同于你我之处啦,在当今天下群雄之中确实是出类拔萃。”
张献忠听了罗汝才的话,不由在心中暗自奇怪:曹操同自成原是拜身,又比自成大,怎地也对自成称起哥来了?
但他旋即便心中恍然,不禁暗暗骂道:“不愧是曹操,还真是一个狡猾的老狐狸,啥子事他都做得出来!”
“我仨人差不多同时起义。”
罗汝才这时又开了口,只听他接着说道:“可若是论起交情来,我同李哥原是拜身,同敬轩也是拜身。”
他说着又抬手指向一片的宋献策,继续道:“这位献策兄,是李哥的军师,同我也是极好的朋友,无话不谈。
我们有些私话在大帐中不便当众讲,然到了这里可就是无话不可出口,可这话要说清楚,咱仨人说清楚以后,就可以免除各营上下文武的猜测和议论。”
罗汝才面色忽然郑重起来,他看着张献忠道:“敬轩,李哥是名在谶记,必得天下。几月前,众将士推尊咱李哥称‘奉天倡义文武大元帅’。
这些事儿想必你也都已听到,咱就不用再细说啦,而如今你兵败来投,照理应当奉李哥为主,今后你同我更须实心实意助李哥打下江山。
对于这事,你得当着大元帅的面说清楚,我想李哥也是个胸怀似海的人,决不会与你计较往日芥蒂。”
张献忠心里自然清楚,罗汝才定是见大帐内人多,怕他拉不下脸面来,才请了李自成和宋献策同来后帐说话。
此刻有求于人又能如何,张献忠心领神会地赶快说道:“曹哥说的是,说的是。我这次来就是要奉李哥为主的,要实心实意帮李哥打江山。
刚才在大帐中因见人多,我怕万一咱老张说出来。李哥却又不肯收留我,那不是反而不美啦,所以才一直未敢将这些话儿直说出口。”
李自成面色和善地向他说道:“你我都是老弟兄,同心协力推翻大明江山,也用不着说是来奉我为主的话,只要敬轩你肯留下与大家共事,不管怎么说都好。
若是遇着了军国大事,你们的主见对,我当然也会听你们的,却不必说是奉谁为主。”
罗汝才见张献忠终于开了口,事有转机,忙趁热打铁般地说道:“虽然李哥谦逊,但大家奉你为主,这可是人同此心,心同此理。
你若是不愿敬轩留下,这话也就不用再说了,但既然让他留下来,今后他就得在你的大旗之下,依着你的旗号行事才好。
正所谓‘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咱们大军之中也当如此!”
宋献策也赶快在一旁附和道:“大将军所言极是。请大元帅不必过多谦让才好。我想敬轩将军这次前来会师,也必是决心相投,甘作部下。
你不肯让他奉你为主,他又怎好留下做事?
西营将士既来会师,就当与大军融为一体,如不能成为一体,岂不是军中有军,各自为谋,各行其令?”
张献忠闻言心中一惊,他暗自瞟了罗汝才一眼,却见他满面春风,频频点头,接着又看见李自成也是面带微笑,显然宋献策的这番话大合他的心意,免不了还很有可能是出自他的授意。
心念及此,他不由在心中骂道:“他娘的嘞,这是明明白白要吞掉老子的西营啊!”
宋献策却根本不管他心中作何想,自顾自的又接着说道:“况且,大家共同拥戴闯王为主,并非为闯王一己之私利,而是为着上应天心,下顺民意。
献策向闯王献谶记的事,大将军自然是十分清楚,想来敬轩将军也必有所耳闻,古本谶记上写的明明白白‘十八子当主神器’。
目前莫看天下扰攘,群雄纷起,更应看到天下民心之所向,确都应在闯王一人的身上!
今日敬轩将军更率领西营将士来此会师,更高呼愿奉闯王为主,正是知天命、识时务,将来富贵尊荣,自不待言。”
张献忠听了宋献策这番话,心中感觉极不是滋味,但他一想到自己如今的窘境,不由在心中暗自叹道“人到屋檐下,又怎能不低头”啊。
虽然他在心中暗自骂着:“你娘的江湖术士,造谣惑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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