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安与先生告辞一声,一大早就离开小巷。
想着那份聘书,先生送了,宁姚收了,陈平安心情不错。
那位负责看守巷子的老修士,重新在小巷搁放下那座白玉道场,这辈子除了修行,老人反正也没其它喜好了。
刘袈还真就只是单纯喜欢修道,至于境界什么的,不强求,爱来不来,反正老子偏不惯着你。
只是奇了怪哉,那徒弟昨儿莫不是自己不曾护道,就又给雷劈了?难得没有咋咋呼呼在那边耍那些武把式,竟然一宿的呼吸吐纳,十分勤勉,以金液还丹一脉的河车搬运术,一遍遍运转小周天,约莫是心诚则灵的缘故,还挺像回事。
刘袈这一夜除了自己修行,灵气流转大周天,以那观想神通,如仙人乘鹤遨游一处自家独有金玉丛林的广袤天地,出绛宫下白鹤,在那长生桥,观水悟道。老修士还要分心留神赵端明的气机流转路线,以便事后拣选瑕疵,帮助弟子查漏补缺。
陈平安在临近巷口处停下脚步,等了片刻,弯曲手指敲门状,轻轻叩击,笑道:“刘老仙师,串个门,不介意吧?”
小巷敲门声响起的时候,刘袈其实刚好收敛心神,修行告一段落,老元婴感慨不已,这个年轻人,不愧是绣虎的师弟,眼光真毒,隔着一座道场小天地,还能将自己的修行状况,看得如此真切,老修士从蒲团上起身,施展神通,为白玉道场打开一扇小门,说道:“请进。”
多了个请字,那是看在你先生是文圣的面子上,跟什么剑仙不剑仙,隐官不隐官的,关系不大。
不过短短一天之内,先是这位年轻隐官的串门,宁姚的凌厉出剑,又有文圣的大驾光临,刘袈觉得自己一贯冷清的修行路上,难得如此热闹。
只是先前想着找那条汉子喝酒,这会儿该不会已经喝酒不成,只能与那老车夫遥遥敬酒三杯吧?
陈平安步入其中,看了眼还在修行的少年,以心声问道:“老仙师是打算等到端明跻身了金丹境,再来传授一门与他命理天然契合的上乘雷法?”
刘袈神色古怪,很想要点这个头,在一个才不惑之年的年轻人这边打肿脸充胖子,但老人到底良心过意不去,面子不面子的无所谓了,叹息一声,“有个屁的雷法道诀,愁死个人。”
陈平安惊讶道:“以天水赵氏的底蕴,就寻不见一部雷部正法?”
刘袈摇摇头,“这些年赵氏只寻见了几部旁门左道的雷法秘笈,离着龙虎山的五雷正宗,差了十万八千里,他们敢给,我都不敢教。”
真是个不知油盐柴米贵的剑仙,雷法在山上被誉为万法之祖,这等真法秘录,哪有那么容易得手,何况这就根本不是钱不钱的事情,宝瓶洲仙家,专修雷法之辈,本就不多,靠近“正宗”一说的,更是一个都无,哪怕是那神诰宗的大天君祁真,都不敢说自己擅长雷法。
陈平安想了想,说道:“回头我要走一趟中土神洲,有个山上朋友,是天师府的黄紫贵人,约好了去龙虎山做客,我看看能不能东拼西凑出一部像样的秘籍,只是此事不敢保证一定能成。”
刘袈皱眉道:“平白无故的,你为何如此兴师动众,白送一份天大香火情给端明?怎的,是要拉拢天水赵氏,作为落魄山在大骊的朝中盟友?”
陈平安摇头笑道:“真要成事,那本雷法秘籍,算我不小心遗漏在了人云亦云楼,就当是对刘老仙师帮忙看护师兄宅子的感谢,刘老仙师只需要做到一件事,就是在天水赵氏那边隐瞒此事,总之与我无关,之后为端明安心传道就是了。”
刘袈将信将疑,“就这么简单,真没啥算计?”
陈平安反问道:“信不过萍水相逢一场的陈平安,可刘老仙师难道还信不过我先生?”
刘袈哑然失笑,犹豫一番,才点点头,这小子都搬出文圣了,此事可行。儒家读书人,最重文脉道统,开不得半点玩笑。
只是老修士蓦然回过神,笑骂道:“好小子,你诈我,屁事不做,就能从我这边白赚一份好感,对也不对?”
陈平安故意一脸疑惑道:“此话怎讲?”
刘袈气笑不已,伸手指了指那个当自己是傻子的年轻人,点了数下,“就算你与天师府关系不错,一个儒家弟子,终究不在龙虎山道脉,恐怕就算是大天师本人,都不敢擅自传你五雷真法,你自己方才也说了,只能借着看书的机会,东拼西凑,你自己摸一摸良心,这样一部误人子弟的道诀秘籍,能比天水赵氏寻来的更好?诓人也不找个好由头,八面漏风,站不住脚……”
老修士顿时止住话头,只见那个青衫剑仙笑着抬起一手,五雷攒簇,造化掌中,道意巍巍雷法赫赫。
刘袈凝神定睛,瞧了又瞧,轻轻点头,神色如常道:“小夫子耍得一手好雷法,不愧是文圣弟子,绣虎师弟,博采众长,熔铸一炉,佩服佩服。好,此事说定,先行谢过,只等小夫子不小心丢了本秘籍在宅子,再被我无意间捡了去。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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