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三日,这位岳大夫都出现在了辅国公府。
叶公公回回都陪着去,心里也莫名犯嘀咕。
他是晋王跟前有头有脸的内侍,不说王府里,即便去宫里走动,各处也都会给他几分体面,他被捧惯了,却也不至于稀里糊涂到看不穿别人想法。
辅国公府里,他接触过的徐简身边的亲随也好、管事也罢,都十分客气周到。
从言辞与应对看,他们并不排斥“治伤”,甚至是盼着能有大夫手段了得、让辅国公的腿脚好起来。
可落到实处,叶公公这一趟趟的,在国公府里的进展并不显着。
其中缘由,应该还是在徐简身上。
这么想着,叶公公抬起眼皮看了眼徐简。
徐简在看册子。
册子是岳大夫写的,上头写了治疗的办法,很是详细,一条一条的,牵扯到筋骨方面,还画了一些图来辅助理解。
徐简看得十分认真,眉宇时紧时松。
叶公公略微舒了一口气,起码,国公爷对大夫提出来的办法是有兴趣的。
有兴趣,才能继续往下推。
徐简翻过一页。
久病成医。
他为了伤腿折腾过,现在的伤情与之前那样的固然不能比,但经验在这儿,多少能看懂大夫的意见。
其中自然也有不能领会的地方,他没着急问,全部翻完一遍后,才又调转头去把那些疑惑之处理了理。
理完了,提出了几个想法,向岳大夫开了口。
岳大夫一一解答,时不时的,也思考一会儿。
两人一问一答,说了有两刻钟。
说得越多,岳大夫越松弛。
医者行医,最怕的就是遇着“自说自话”的病人与家属。
他们不通医理、或者一知半解,却自以为本事过人,大夫说什么、他们反驳什么,对大夫开的方子指手画脚,从头到尾都透着不信任。
如若遇上这种病人,岳大夫是会打退堂鼓的。
他行医是救人,也是赚钱谋生,而说不通的病人、治疗结果很难保证,到时候别说赚钱了,不赔银钱都是好的。
尤其是有权有势的病人,人家不用多说一句话,只一个眼神就能让他全家老小都倒霉透顶。
显然,辅国公不是那种人。
沟通多了,当然也就看得出来。
辅国公有疑问,这很正常,不懂就问,这是解惑,而不是质疑。
毕竟牵扯到腿伤,国公爷这等身份,慎重一些没有错。
这不是急诊,好不起来也没见多少恶化,当然不需要心急火燎,因此,选择大夫与治疗手段远比赶鸭子上架一样的出手更重要。
能在前期把问题沟通好,真进入治疗过程中,也能少些波折,事半功倍。
即便谈不拢,辅国公不愿意让他治……
那就不治。
正常的问诊银子,辅国公与晋王,还能少他这点小钱吗?
岳大夫想得很实在,对徐简有问必答。
与此同时,徐简也在观察这位“岳大夫”,看起来,此人当真没有恶意,反倒是医者仁心。
只不过,他依然没有松口,送客时,挂在嘴边的也是“再考虑”。
叶公公与岳大夫离开。
回到晋王府,叶公公唤住了岳大夫,问道:“是不是给出的治疗太过保守了些?”
岳大夫不解:“保守?国公爷的伤,真要保守着来,就是干脆别治了。他没有激进的必要。”
这个答复,显然不能让叶公公满意。
见这内侍的脸色沉了沉,岳大夫不由讪讪,想了想,找补道:“老夫看着,国公爷没有完全拒绝的意思,他的考虑也不是什么托词,就是还没想好,不如再等等。”
叶公公哼笑了声。
晋王爷出面请大夫,辅国公还能直接拒绝了?
给王爷几分面子,也得让大夫登门几次。
可偏偏拖着……
那可是徐简。
徐简就不是什么优柔寡断的性子。
敢把太子殿下绑起来押回裕门的人,怎么可能犹犹豫豫?
那么,是辅国公不信王爷、不信大夫?
叶公公吃不准。
亲随管事那儿看不出端倪,辅国公面上也看不出来。
这事儿吧,还得再与王爷提一提。
叶公公想着事情,大步往书房去。
岳大夫停在原地,看着叶公公的身影,难免犯嘀咕。
从前两天就绕在心头的那股子怪异,依旧跟着他,他分析不透。
半个时辰后,岳大夫被请到了晋王书房。
李渡坐在宽椅上,向他道了声“辛苦”。
岳大夫忙道:“不敢当。”
“听说诊断的办法写了一本册子,岳大夫确实有心了,”李渡道,“本王听说辅国公还在犹豫,想来也是,他那伤,不治也能过,治了吧,岳大夫说的是‘多少使得上点劲儿’、‘天冷了也不会很难受’,听起来收效小了些。”
收效小,徐简当然也就没有必要一定要去搏一把了。
岳大夫道:“当大夫的,不能夸大其词。”
“那是对伤者,不是对本王这个外人,”李渡笑了笑,问,“老实告诉我,最差会怎么样、最好又会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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